恐惧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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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4 8: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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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全媒体记者孙桂东通讯员刘扬


  一滴不起眼的血迹,一根微不足道的毛发,烟灰缸里与众不同的一枚烟头,尸体隐蔽部位的轻微损伤,森森白骨上的细小痕迹,解剖时的异常征象气味,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的东西,在法医们的火眼金睛下都无所遁形,并会运用专业知识解读出它们代表的意义,有时对整个案件破获都会起到关键引领作用。他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隐身幕后,是案件侦破的幕后英雄。近日,记者走近青岛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技术处法医科,揭秘法医的日常工作以及如何通过一个细节,让尸体“讲话”,还原事件的真相。

解剖尸体,现场多需“打马赛克”


  青岛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技术处法医科,现有法医5名,其中主任法医师2名,副主任法医师2名,主检法医师1名,承担着全市涉及伤情鉴定及尸体检验的疑难案件的技术支持和业务指导任务,在工作中运用基础医学、临床医学以及相关的刑事科学手段、司法鉴定技术对现场进行勘察鉴别及做出法医鉴定,为案件的侦查和司法诉讼过程提供证据。


  法和医,分开听起来都是很高大上的职业领域,合在一起就让人忍不住想起一些惊悚画面,仔细一想,这也真算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了。影视剧上法医们俊男靓女,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云淡风轻,运筹帷幄,工作环境清洁美好得好像要散发出香味来;现实中的法医顶风冒雨,熬夜加班,工作场景是在血淋淋的现场,冷冰冰的尸体,可能也就那份淡定从容的气质能够与那些刑侦剧明星们相符。


  从事法医最先要面对的就是感官上的冲击,现场经常需要打上马赛克。法医孙科说,上学时他们也学过,但尸体都是清理好后放在那里。法医的工作地点,可能是火灾现场也可能是车祸现场。他第一次出现场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当时是一名老民警带着他,事故现场是多辆车相撞起火,一男子死亡被烧焦。法医需要判断男子的死因,是车辆相撞导致的死亡还是相撞后火灾导致的。这两种原因涉及到案件的定性,会由不同的人来负责。他们赶到现场时,整个人都已经被烧焦。他们在现场工作了两个多小时后,最终经过检查确定是被烧死的。


  年冬天,天上雪花飘舞,现场处在崂山区一个占地数千平米的开阔广场中央的设备井,死者倒栽其中,长期下雨积水和外加平整场地时建筑垃圾的掩埋,尸体腐败发酵在广场边缘刚下警车时就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难以描述的臭味,施工的工人们早已远远避开,法医下到坑中将尸体移出,冒着大雪,顶着恶臭,近距离观察尸体位置和寻找线索,开展尸检工作,最终通过勘查和尸检为此案进一步侦查提供了重要依据。


  有时候现场的惨烈程度甚至用文字描述都要“打码”,照片让普通人瞄一眼就会心有余悸,更不要说亲临现场。


  今年夏季骄阳似火的八月,在胶州湾附近海域渔民捕捞时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浓烈的尸臭无孔不入,从防护服唯一有点间隙的衣领渗入了内穿的衣服和皮肤,拿香皂使劲搓都除不去臭味。

常与蛆虫亲密接触,揭开死者秘密


  血淋淋的现场感官刺激很强烈,但是现场越安静反而越可怕。对于法医而言,现场安静表明留下的线索少之又少,死者没有明显的外伤。法医经常比喻自己的工作就像是猜谜语,谜题给出来了,需要从千百万种可能中找出唯一的真相。


  从单纯的外部特征来看,可以造成死亡的原因有很多种。比如一个人发生猝死,或者一个人在昏迷状态下又被外力窒息导致死亡,从几个主要的特征上来看,基本上是一致的。但是两种原因导致不同的结果,如果是外力窒息的话,就属于刑事犯罪。“即使作案手段再完美,也会留下痕迹。法医就需要寻找一些细节,从而判断出真正的死因。


  尸体身上有一种法医们最“喜闻乐见”的小动物—蛆虫,普通人见到这种“小可爱”的小蠕虫唯恐避之不及,密集恐惧症者甚至反胃呕吐,法医见到它却如获至宝,量量体长,看看蜕壳,数数种代,那密密麻麻浑身涌动的视觉冲击,那指尖传来的酸爽触感,都挡不住法医们与它们的亲密接触,因为它身上一系列细微的信息都会最大程度的还原真相,揭开死者的秘密。


  某年秋天,胶州一个废弃工地旁报废的铲土机铲斗里发现一名死者,由于附近垃圾场和草丛苍蝇密集,尸体全身已密布蛆虫,白色的小东西在尸体表面翻腾,在场的几位年轻刑警已经忍不住作呕,但是法医还是通过细致观察蛆虫,结合它的生长演变规律,较为准确的推断出死者的死亡时间段,依据这个判断,排查了附近旅馆的监控录像,成功锁定了死者身份,最终查明真相。


  俗话说法医们“*手佛心”,法医对她的解读就是一手执公义,一心为亡*,只要能够还原真相,那么法医就永远无所畏惧。

尸检现场化身“太空人”,几分钟汗水湿透全身


  在很多影视剧里,法医给大家的印象都是穿着干净整齐的衣服,在办公楼里解刨尸体。在现实中,他们经常要到尸检现场进行解剖。在现场,他们需要“三套一服”:即手套、脚套、头套还有防护服。


  尤其是一些比较血腥的尸检现场,空气里弥漫着很浓的味道。他们都需要带着防*面具,要不然空气中可能存在硫化氢等有*气体。尤其是夏天,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进去几分钟就感觉汗水往鞋子里流。穿上这些装备以后,其实身体的灵活性已经减少了。


  一般现场都得两三个小时,等到结束了,衣服早就可以挤出水来。即使包裹的这么严密,气味还是会渗进去一些。一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有些不适应,不过慢慢习惯了也就感觉不出来了。


  在现场他们包裹这么严密,也是为了防止职业暴露的风险。他们在去每一个现场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未知的。可能死者生前患有某种疾病,是通过血液传播的。他们平时跟人交往,没有传播途径。法医要在现场进行解剖,器材上都沾了死者的血液,如果再划伤自己,就可能发生病*的传播。


  此前,他们对一名死者进行解剖的时候,对方身体因为手术增加了一个钛合金支架。一名法医需要将支架打开,然后取出切片进行化验。支架已经安放了好几年,早已经跟骨头连接到了一起。法医在用力打开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指。为此,法医还担心了好一段时间,好在对方并没有血液传播疾病。

从头到脚,法医全科都要学


  从尸体里寻找案件的真相并不容易,但法医还需要面临另外一个更大的挑战——司法鉴定。基层派出所受理了案件,如果发生人员受伤的情况,需要进行伤情鉴定;一些人发生非正常死亡,需要判定是否属于刑事案件……


  然后现实生活中,没有一个案子是相同的。作为一名法医,每天面临的案件都是不同的,从头到脚,从儿科到妇科……一名法医可能一辈子经历过无数的现场,还有很多现场是没有经历的。这就需要法医要有全面的知识。


  一位顶级的临床专家穷尽一生专注于研究某一领域,方可有所建树,可作为法医,却需要掌握内外妇儿所有专科从伤到病的诊断标准,甚至很多时候需要比临床医生的诊断还要精准,因为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个诊断的不明确,一个尺度的拿不准,一个机制的拎不清,都可能会直接让一位无辜的当事人身陷囹圄,都可能让一个理应受惩的嫌疑人逍遥法外。


  现实的情况千差万别,以骨折为例。当事人可能曾经受过伤,附近部位也发生骨折。如果判定新伤跟旧伤之间的关系。再比如流产,受到的外力对造成流产的影响有多大等等,遇到棘手的情况,医院相关科室的专家来进行会商。医学专家只能提供相应的意见,法医则需要根据鉴定规则,对于受伤的情况以及相应关系进行鉴定,做出最终的结论。


  法医貌似手握重权,威风凛凛,但实际工作中是常怀敬畏之心,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更是要终身学习,不断挑战自我,丰富自我,避免失误,因为他们的一次失误,就可能会造就一个人一生的遗憾和一世的冤屈,难以挽回。


  年的一次活检会诊,集体研究一个外伤后流产的案例,邀请的妇产科专家在会诊结束后不无感慨地说:“我们不同科室的医生跨专业看病都觉得隔行如隔山,完全没法进行,法医鉴定从头到脚的伤病都要涉及,这得掌握多少知识,真是太不容易了。”

法医的倔犟,来自对尺度的执拗


  从很多时候来说,法医出具的鉴定结果决定了案件的定性。它涉及到当事各方的利益。最简单的就是,在发生打架斗殴的时候,伤情是属于轻微伤还是轻伤。两种伤情对当事双方的影响很大,如果构成轻伤,就涉嫌刑事犯罪。根据他们出具的鉴定报告,动手的当事人就要接受刑罚。


  时常老百姓抱着朴素的是非观念:我觉得我伤的这么重,还到不了个轻伤,肯定是对方找了法医,法医昧了良心给做了鉴定。可事情偏偏就是如此,可能就是偏偏一拳打的比一刀捅的损伤程度更重,法医不能要“你觉得”,他只能要“我觉得”,法医顽强的“我觉得”,是建立在客观证据和严格标准上,不容掺杂任何私心杂念和主观臆断。


  法医鉴定有着明确的标准,他需要能证实的客观证据,很多人并不了解。比如有两个人打架,可能就是往对方的鼻子上打了一拳,同样是鼻骨骨折,最后的结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一侧鼻骨骨折可判定为轻微伤,两侧鼻骨骨折为轻伤,或者一侧鼻骨粉碎性骨折也可认定为轻伤。如果认定为轻伤,当事人就要被刑事拘留。


  有一起案件,伤者当时被评定为十级伤残,但伤情鉴定时为轻伤二级,伤者不懂伤残等级评定和损伤程度鉴定参照标准的截然不同,只是想当然的认为我都已经残疾了,就应该是重伤。法医鉴定的标准并不是为了让双方满意,鉴定结果一出,伤人的嫌重,被打的嫌轻,矛头经常指向法医出具的伤情鉴定,身疲心更累,对于法医鉴定,尺度和准绳只有客观严谨的鉴定标准,法医只能心怀遗憾,执掌公义,负重前行。


  作为刑警支队的法医,他们面临的案件都是基层派出所上报来疑难案件。一般情况下,都是当事人一方或者是双方对于鉴定结果有异议,要求他们进行重新审核。鉴定结果很难达到当事双方的满意,但是一定要让他们信服,这就需要过硬的专业知识。他们出具的结果经得起推敲,才能有权威性。从事法医三年多时间,靠着过硬的专业知识跟严谨的工作态度,孙科出具的法医鉴定无一被推翻。

解开谜题的成就感,是一名法医最大的动力


  与尸体打交道,经常需要面对各种感官上的冲击;做司法鉴定,同样来不得一丝马虎……案件的侦破,他们也常常是幕后的英雄。在法医自己眼里,他们是如何看到自己的工作?


  法医闫刚兴说,首先是一种职业态度。作为一名普通人,他们见了那些场景也会有不适感。但这是自己的一份工作,就一定要把它做好。而且,他们每天遇到的现场都是不一样的。这样的工作既带来了挑战。他们需要苦苦思索,开动大脑才能找出真相。当真相大白,坏人被抓起来的时候,那种成就感也是这份工作带给他们的荣耀。


  前几年发生的一起命案,法医赶到现场后,通过对现场和尸体的拉网式勘验,在女性死者身上发现不起眼的两根脱落的毛发,但在显微镜下细致观察,发现它们完整地带有毛囊,不同于一般自身脱落的毛发,提取后检验果然做出不同于死者的DNA,一举锁定嫌疑人,法医“尸语者”的诨名当之无愧。


  法医有苦,有难,有委屈,有遗憾,但也有成就感,有荣誉感,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用他来寻找光明”。法医不也是如此吗,在尸山血海中搜索取证,去攻破罪恶的黑幕和藩篱,孜孜不倦地探求那一道正义的光芒,这正是支撑公安战线广大法医战斗下去的内生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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