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年不惑
薛珊终于成功进入了S局A工程项目部，做统计。每天薛珊除了整理乱七八糟的工程价目报表，还要负责打点几位项目总工的办公环境。美化生活是她的强项，区区办公室自然不在话下。A工程项目部当家的是三个男士，因此薛珊的到来，为之增添了几分活力。清晨诸事完毕之后，薛珊照旧对着电脑做报表。工程第一标段已经完工，三位工程师前往总公司做年会报告，财务秦会计一同前往。每个标段的工程要经过审批、施工、申报、验收、交付等诸多环节，验收是个关键。A工程是S局为一日资企业在W市承建的核心产业园。W市是三线城市，有日商投资千载难逢，再加上大名鼎鼎的S局竞标承建，这些对W市来说都是很有面子的事。在开工的奠基仪式上，W市市长亲临现场致辞，市长满面春风激情承诺为工程保驾护航。薛珊刚出校门，这样锣鼓喧天的场景，第一次见，瞬间的血灌脑顶。在S局高管参加的开工宴上，项目经理马石举着酒杯大方豪词，“不负众望、如期交付。”其实，工程的事谁也说不好，遇着风沙雨雪都有逾期的可能，能够如期也就意味着有必要的超负荷运转。好在，第一标段的施工在春节后，多是风和日丽的日子，没有太费周折。马石出发前交代薛珊要做完材料报价表和工程造价表的统计数据，然后传真给项目总工卢正阳。即使他们不在，也依然可以将现场操控得井井有条。这样也好，薛珊觉得，可以稳妥地按着计划去做。午餐的时间，薛珊不觉得饿，于是下载电影来看。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有人吗？”进来的人问。“我不是人？”薛珊盯着电脑，回应了一句，没有回头，以为是工地上的工人闲着来安插充电器。几双脚来回踱了一小圈，然后，门被重重的关上。薛珊顿时警觉，开门跟着出去，三个人，衣着考究。领头的将半截燃着的烟砸在地上，接着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丢下一句“妈的”，不等薛珊前去接话，便进了一辆黑色广本，绝尘而去。这样的事头一次遇到，薛珊不知所措。打电话给S局开会的总工们。晚上他们便火速赶回。“我问清楚了，是W市的工程质监局。那边已经发狠话了。”第一标段的张工打完电话脸色有色不好。“按常理，工程质检是要打电话预约的呀。”薛珊插嘴道。“常理？午饭时间便是常理。”卢正阳猛吸几口烟，冷笑一声。工程进度中，也有质检员三番五次的来，正巧都碰着午饭或晚饭时间，一通胡吃海喝，然后塞上几条大中华也就打发了。这个薛珊是知道的，久而久之觉得是工作惯例。马石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拨通电话，“秦会计，咱们第一标段项目款已经拨出多少？”气氛有些沉重，在工程上，地方质监局就是皇帝老子，惹恼了他们便只好吃不了兜着走了。一般来说，他们采用拖沓的方式滞留工程合格鉴定书，而日资甲方那边又要如期交付否则视为违约，这样的左右为难的事，给A工程进驻W市当头一棒。薛珊开始为自己的怠慢疏忽而懊悔，一次不经意，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因为是张工负责的标段，薛珊对他更觉得歉疚。“我有一质监局朋友，先托他探探口风再说。”张工手杵着下巴颏，半天冒出了一句让人解脱的话来。“那就好，从秦会计那取项目款两千带着，人情费不能缺。”马石说。遇到张工，又是一日。“搞定了吗？”薛珊小心翼翼地问。“嗯，等等看。”“人是拜托了，办不办就不清楚了。”卢正阳话里话外有些茫然。这天下午，司机载着马石回来。“妈的，各个人模狗样的，彻底不给活路了。”马石进门往桌上甩了一沓纸。四处活动了一天，他一脸的疲惫。“张工，明天你和小薛直接去找分管我们项目那姓徐的，再带上一万块。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办公桌上，水花溅了一纸，纸上赫然标明了第一标段工程质量检测合格率为30%。W市质监局在东市区，薛珊曾经去送过报告，所以轻车熟路。徐是质监局的小头目，办公室装扮得颇有架势。质监局不比财*局、税务局，但是明白人都清楚也丝毫差不到哪里去。薛珊当初进到大厅仰望富丽堂皇的水晶大吊灯，就无比神往有一天能进来办公。没想到再一次进来，是和心事重重的张工。找到徐质检的办公室，张工犹疑了一下，敲门走了进去，薛珊紧随其后。“徐科长，您好。”张工笑着递上烟。徐岿然不动，坐在椅子上，哼了一声，“有事？”“我们是S局A工程项目部……”张工使使眼色，薛珊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说明情况并诚挚道歉。然后将信封里的一万元放到了桌上，徐抬了抬眼角，手指来回敲着桌子，半天沉默不语，“你们回去等消息吧。”出了大门，“差不多了吧？”薛珊问。张工一脸喜色。没过多久，工程质检书重新下达，合格率100%。年底做账，薛珊去给秦会计送报销单。“今年流水帐漂了不少，真是可惜。”秦会计说。“你指的是上次的一万？”“哪只有一万呐，马总先前送去五千，嫌少了，朝着他的脸就砸过来。散落一地，我一张一张地捡。你说丢人不丢人？”秦会计敲着计算器。“还有后来在富丽皇的一顿饭带上酒水花了六千。饭后，另外各送三个质检两条中南海。一条二百八，六条……”秦会计边敲边说，“丫头，你看，不少了吧。”逢着腊月，S局A工程第二标段又快竣工了。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