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者:代号华哥,如有转载请予注明!
我到现在都怕吃包菜和四季豆。哪怕是将它们做出花来,我也不爱吃。原因无他,许久许久以前吃伤了。现在人们说它们如何如何消痰化气滋阴补肾养颜美容,那是因为肉吃得太多了,没有经历过那种一天三餐顿顿清水炒包菜,包菜炒清水的日子。
华哥在部队经历过。而且一过还是好多年。事隔几十年,现在将之翻出来说事,不是诉苦和“三查”,而是幸福的回忆,满满的自豪:我们当年,可比你们能吃苦咧!
华哥当兵那时候,每天伙食费标准是四毛八分钱。每个连队都有一大片副业地,还有猪圈,有的连队还有鱼塘,连队自己种菜养猪,青菜差不多能达到半自给,过年过节重大喜庆日直接杀猪,无须再掏钱去买肉。
按说在那个年代,这个伙食标准已经算是中上水平了,因为咱是有比较的。华哥在农村当大队干部那些年,经常去公社开会,很多时候就在公社食堂吃饭,会议伙食补助是每个人每餐一毛钱(自己不再交钱),吃得大伙都巴不得这个会长长的开下去,不散才好。
可到了连队,怎么就把个四毛八搞成这样呢?没道理嘛!
不要怀疑连队干部搞*,因为连队干部家属没随*,跟我们一样,餐餐都在同一个饭堂,大锅里盛饭,大盆子分菜。每顿吃饭时看着菜盆里面的老三样,他们脸上的表情照样的不怎么丰富多彩。晚上开小灶?门都没有。都住在一起呢,虽然连级干部住在大房间隔出来的小房间,但那小房可是名附其实的小,除了安个单人床,一张标准桌子外,再没有另起炉灶的空间了。即便能起炉灶,也瞒不住大伙的鼻子和眼睛——都在一个大房间里呢,你要在这里开小灶,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看不到还能闻不到?就要说,四毛八分钱肥水外流的可能性很少。
但那伙食,确确实实就是差。
连队的菜地很多,每个连都有大约二三十亩,最爱种的就是包菜、空心菜、四季豆,(北方部队则爱种大白菜、韮菜和西葫芦,华哥在北方部队待过两年,大白菜和西葫芦就是在那里吃伤的)一种一大片。偏偏那倒霉的包包菜们特别贱,随便给它们一点点猪尿水,就使劲地往上窜。远远看去绿油油齐整整,煞是养眼怡心;那背时的空心菜更是扯蛋,任凭你摘了一荐又一荐,总也摘不完。到了旺季的时候,老子们吃了一餐又一餐,也总是吃不完。
说到这里,大家应明白连队为什么最喜欢种这几种蔬菜了吧?不是因为它们好吃,不是因为它们营养,而是因产量高,生命力强,好招呼打理。更重要的是,上级领导来检查菜连队的农副业生产时,还能得到好几个赞。可猪圈里的那些宝贝猪哥们,却总也不见长大长肥。他妈的都成精了,全跟老子们拧着来,反着长。
包菜吃多了嘴角会冒包起泡。不是包包菜有多补,华哥认为,嘴角起泡九成九是吃出心火了的原因。空心菜味甘性平无*,尽管少了点油,炒出来的味道勉勉强强还能接受。但是有一次却让华哥倒足了胃口。那一次吃空心菜,华哥夹了一夹正准备往嘴里塞,忽然发现菜上面粘着一小块灰白色的物件,用手将它拣下一看,大便纸。
我操你大爷的炊事班,你们就这样洗菜的啊啊啊!
我刚跟班里的弟兄一说,班长就出声了:“你大惊小怪的咋唬个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吃饭别讲话。要讲话你去饭堂广播。”
部队吃饭和睡觉的规矩跟中国的老传统一样,吃不言,睡不语。吃饭睡觉都是不给讲话的。你要讲也可以,连队提倡饭堂广播,即吃饭时你可以放下碗筷站起来,将你最新发现的好人好事或者不良言行在饭堂进行表扬或者批评。有时候也有人利用饭堂广播开玩笑互掐的。如有线班长谢月宗和无线班长吴阶宝(谢月宗经常叫他无价宝)两个就互掐过。先是无线班长表扬有线班长在盛汤时主动谦让,轮到他的时候汤没了,谢班长不发牢骚不讲怪话,而是默默地将桶底剩下的几滴汤水倒进自己的碗里,津津有味地将汤喝完,这种精神值得表扬。
对于无线班长的突然袭击,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有线班长谢月宗措手不及,只好咪笑着埋头吃饭。也是现世报来得快,无价宝刚广播完坐下吃饭时,不小心碰到插在饭碗里的筷子,掉了几粒米饭在桌子上,无价宝用手捡起饭粒往嘴里塞的动作刚好被谢班长发现了。于是谢班长立马放下饭碗站起来:“我在这里表扬个好人好事,刚才无线班长吃饭时不小心掉了两粒饭在桌子上,他就用饭前上厕所后没有洗过的手,把掉在桌子上的饭全部捡起来吃了。这种勤俭节约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指导也在饭堂广播上批评过乱扔馒头和将馒头剥了皮吃的浪费现象。
这事虽然绝对够饭堂广播的条件级别,但我一个新兵蛋子哪敢啊,再说要是在这种场合出炊事班的洋相,以后在连队怕是不好混了。万一哪天头痛脑热感冒发烧了要吃个病号饭……如果别人病号饭不是面片加青葱就是葱花下面条的话,给我做的病号饭肯定是剩饭加冷水烧开了后再在上面撒几皮芫荽了事。
于是我只好老老实实埋头吃饭。那盆空心菜自然也被吃完了。而且全连好多人都听到了我的话,可是没有一个人罢吃的。也许大家伙早已习惯了,见惯不惊,“眼不见为净”。又也许是他们认为只是我的手气太差,而他们盆里的空心菜是绝对干净卫生不会有大便纸的,反正每个班的菜都被吃完了。
我的神经从那时候起就变得大条了。有了大便纸空心菜垫底,什么样的饭菜咱不能对付!
要说我们连炊事班的那几位大爷们,可真是不怎么讲究。*容*姿就没得说了,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用三班副李亚旺的话来说,班长张绍垂“屌基稀”,炊事员康德“屌基稀”,曹太作“屌基稀”,上士陶鹏标“细块细毛细”也是“屌基稀”。这帮家伙在家里肯定也没做过饭炒过菜,进到炊事班后,“七天能打三八枪,半年学会骑战马”,真正的“全靠部队哺育大”,那厨艺可想而知。饭做出来基本上不夹生;馒头嘛,十次中间碰巧也有几次能够把面发起来,做成不是那么很硬的馒头。
记得第一次吃馒头时(南方部队好像是从或者年才标配面粉的),河南兵程新田“屌基稀”一顿吃了24个,大个子雷成安(也是河南兵)吃了18个,但是等他吃完了再去拿时,馒头没了。孟*吃了11个,徐闻兵陈堪建说他不怎么习惯吃面食,只吃了10个,华哥则吃了12个,真的很饱了。注意,连队的馒头可不是旺仔,而是跟店子里卖的馒头差不多大个的。别问我们怎么能吃那么多,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吃了那么多。从那以后,华哥再没有一顿吃下12个馒头的,年华哥在医院养胃病的时候,一餐也只是吃了4个大馒头,那是走出三连以后创下的最高纪录,引得同病房的弟兄们为之侧目:他妈的这么能吃,还胃病个毛啊!
炒菜呢,要是食油够多,有猪肉的话,炒出来的菜还是很受欢迎的。比如炒果条(就是桂林人说的切粉,每个月可以吃上次把两次),因为那炒玩意没有油不行,没油会粘锅,炒成砣砣,不仅油要放得多,还要加上五花肉,酸辣椒或者酸豆角之类,炒出来就特别好吃了。咱炊事班炒这个比较拿手。可惜连里那点家底吃不起,因为不管你炒了多少,那些斋狠了的兵们都能把你抢完喽。不只是炒果条,连富强粉也吃不起,每吃一次富强粉馒头或者包子,那炊事班的生产能力就绝对跟不上。要知道,那时候部队可是要进行节约粮食和伙食费比赛的,一个连队如果粮食伙食费双超支的话,连长指导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炊事班怎样的不讲究,给养员(部队叫上士)陶鹏标有一句名言:只有东西洗脏了水,没有水洗脏东西的。有一次我见到他切菜前在排水沟里洗手,就说,他妈的阿标老兵,那水那么邋遢你也敢在那里洗手?他说,水总比你那脏衣服脏爪子和青菜干净,不管什么物件,过水为净。我靠,这个死“屌基稀”邋遢*。其实我跟阿标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陶鹏标是湖南桃园人,年入伍,矮胖矮胖的,从来不笑,但却是面冷心热,肯帮助人。在炊事班,我感觉他是最顺眼最亲切的。他从来不穿袜子,解放鞋邋邋遢遢的好像从来没洗过。因为个子矮,裤脚总是拖到地面上,又因为比较肥,那腰带扎了跟没扎差不多,腰还是那么大,肚皮还是那么鼓。他在炊事班除负责买菜,还兼管着养猪和腌制萝卜干。连队的萝卜干都是他腌的,腌萝卜干要三踩三晒。然后全部倒进挖出来的大坑里再踩实了盖上盖子,到时候再掏出来装缸。每年腌制萝卜干时,都要从各班派出公差帮忙,阿标就指挥着大家跟他一样打了赤脚在萝卜干上使劲踩。你别感觉恶心,部队的萝卜干就是用脚踩出来的。这活我干过。
记得年冬季大野营进行走、打、吃、住、藏检验性演习时,有天晚上连队住在野外的一片山坡上。因为“藏”的时候要将车炮半地下化,大家挖了几个小时车炮掩体,一个个累得贼死,连长就叫炊事班做面条。大约半小时后,面条做好了送上来,大家伙围上去就抢。我刚吃了两口,就觉得味道不对,有股牛尿的骚味,左看右看,身边地上没牛屎,就再尝了一口面条,我靠,是面条里面有骚味。连长也吃出味道不对了,就问曹太作,你们是从哪里打的水下面条?曹太作说,就是在山凹的水泡子里打来的水。
“扯鸡巴蛋,那水哪能吃啊?那是牛群滚水撒尿的地方,里面全是牛尿。”连长*国兴并没有发火骂人,而是强忍着笑跟曹太作说。
“没办法啊,这大山里深更半夜的,路都看不见,你让我们去哪里找水?”曹太作同样笑嘻嘻的说。
得,拉倒吧,吃也吃了,反正烧开过了,吃下去也死不了人。反正“屌基稀”们邋遢惯了,跟他们嚷嚷也没鸟用。
安静下来后,连长就水的话题讲了一个把一盆水用到极致的故事:某年某月某日,部队也是住在山上,那地方严重缺水。通信员好不容易给连长打来了一脸盆水,连长洗了脸后接着洗脚,洗完脚后发现这水不是很脏,感觉袜子太脏了,穿着实在不舒服,于是又用这剩余的半盆水把袜子洗了。洗完袜子后再看那水,发现不仅浓度很高了,而且已经变成了酱油色。
编,接着编。我才不信呢。连长这人我知道,一惯的爱编些子虚乌有的故事忽悠我们。如有一次我们连在野营时奉命去大瑶山扑灭山火,返回途中大家伙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时,连长就给我们讲了个故事:有个告化子去财主家讨饭,告化子不仅知道财主家的老太太吃斋念佛讲究行善积德,还知道老太太有个牙痛的病根子。告化子上门乞讨时老太太刚好在家,她就问告化子肚子饿是什么感觉,告化子就告诉老太太,肚子饿了就像牙痛一样难受。老太太一听,赶紧叫人拿了饭菜让告化子吃。
还有一次连长跟我们侦察班在山上搞地图定点和班连测训练,休息时新兵伊新江去拉屎,连长给大家讲了个尼姑憋屎的故事:有个尼姑乘渡船过河,因为憋着一泡屎,在船上愁眉苦脸坐立不安,被一个促狭*看到了。他就故意大声说,如果屎憋不住了,我的经验就是,拿一根草轻轻的捅鼻孔。尼姑听了后如得到了救命良药,立即找了根草签往鼻孔里轻轻的捅,才捅了两下下,就“啊切”一声打了个大喷嚏,喷了一裤子。
连长的故事都是应景的。今天这个故事,肯定又是瞎编出来哄我们放过炊事班那帮“屌基稀”的。
唉,用心良苦,心领了。
四季豆也是连队餐桌上的主要蔬菜之一,可能是天生的不对口味,我感觉它比包菜还难吃。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天生的不对口味,让我躲过了一次小灾。那是年在边境,有天晚上连队吃四季豆,吃完不久,就有部分同志头晕呕吐起来。开始以为是敌特工下了*,营里*医和团卫生队都赶过来调查,最后发现是四季豆中*。四季豆有*,在炒制前是必须再用开水烫过才能吃的,炒菜的炊事员不懂,没有经过这道工序就直接下锅,并且没有炒得很熟,所以就让全团的干部战士长知识了。
从那以后,本人就更不待见四季豆了。
那些年,包菜白菜四季豆,真把华哥吃伤了,以致至今心存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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