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暖,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许教授有份文件在我这里,我送去给他,你不要乱跑。”
余光暖点了点头,满脸无害地说:“好的,我保证——”乱跑。
看着师姐匆忙离开,她收起乖巧的样子,四处张望。
七月的天气很炎热,到处走动的余光暖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湿润后本能地寻找着源头,来到标有“训练馆”三个字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参观潜水学校。
训练馆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余光暖走到主池前停了下来,看着因为硫酸铜而呈现漂亮的蓝色的水面。
旁边非常醒目地标着“主池水深十米”,但潜水池并不是都是十米深,而是呈阶梯状。余光暖站的这边很浅,目测也就普通游泳池的深度。
她在水池边蹲下,伸手一下一下地撩着水面出神。
她的人生好像总是这么不如意。她性格好动,却有个搞学术、喜欢安静的爸爸。高中分科时,她在家闹得天翻地覆,好不容易选了文科,还搞了美术特长,本想着可以放飞自我了,却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被迫填了文物修复专业,每天在实验室一坐就是一天。大夏天的,她本该在家里吹空调看电视剧,却被爸爸扔到了考古研究所实习。
她高中的时候好歹是学校的小霸王,怎么混成这样了呢?
越想越难受,余光暖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在实习时被分在了水下考古部门,听上去还挺新鲜的。
指尖摸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她下意识地低头,只见在距离她鼻尖不足三厘米的地方,一个黑影突然破水而出,带起的水花溅到了她的脸上。
“啊!”她吓得惊叫,整个人后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时本能地一脚把黑影踹回了池子里。
直到又被池子里的水溅了一脸,余光暖才反应过来刚刚那是个人。
她爬起来,想看看那人怎么样了,刚好那个人再次浮上水面,手臂搭在池边。他身上穿着黑色的潜水服,她看不清他的脸,从短发可以看出是个男人。
余光暖先声夺人,居高临下地说:“谁让你一声不吭地从水里出来吓我的?”
那人慢慢摘下了面镜和呼吸器。像是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看向她,语气不善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干什么?要报仇吗?
“余光暖!”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那人湿润的眼睛里忽然浮上笑意。头发上的水珠滴到了他的眉心,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
余光暖看得莫名其妙,同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白师姐来找她了。
余光暖挂了电话后,看向还在水里的男人冷哼了一声,匆匆离开。
“我的天,怎么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弄成这个样子了?”白师姐一脸惊讶。
“刚刚在训练馆遇上了点事。”余光暖理了理自己被打湿的刘海,状似不在意地问,“师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在训练的人是谁啊?是不是我们所里的?”
白师姐想了想,说:“应该是陆炎深吧,水下考古队的王牌,人长得还很帅。”
“陆炎深?”
“是啊。”白师姐疑惑地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余光暖颓丧着一张脸。没什么,她就是想哭。
2陆炎深这三个字对余光暖来说是童年阴影一样的存在。长大后,午夜梦回,每每想起他,她都是一身冷汗。
小时候,余光暖经常去爸爸的研究所玩,每次都能遇到比她大三岁的陆炎深。
一开始,她被他身上特殊的气质吸引,主动跟他说话,跟他玩。长大后,她才知道那种气质叫阴郁。
那时候陆炎深不爱说话,总是不理她。她每个周末都去找他玩,持续了将近一个半月,他才开口跟她说第一句话——去游泳吗?
研究所隔壁就是个小学,里面有游泳池。每到暑假,游泳池就会对外开放,三块钱一个人,但几乎没什么人。
站到游泳池边,看着陆炎深脱掉上衣跳下去,余光暖才想起自己没有带泳衣。
陆炎深在游泳池里笑着说:“这有什么?脱下上衣跳下来啊。”
这是余光暖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露出笑容。看他在水中畅快的样子,她心中生出向往,竟然没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将上衣一脱就跳了下去。
一起游过泳后,他们就成了朋友。
余光暖回家后心心念念着这个玩伴。半个月后,她去研究所找他玩,又被他拉着去游泳。
可是,这一次,等她从水中浮上来的时候,陆炎深却不见了。找了好一阵没找到他的人,她准备回研究所的时候又发现自己的上衣不见了。
那时候她还小,性别意识也不强,觉得陆炎深能光着膀子,她也能,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遮遮掩掩地回研究所,一路上都没遇到人,可没想到在研究所门口居然遇到了她爸爸和一大群叔叔阿姨。
一个梳着两个辫子的小女生光着上身在路上奔跑,画面十分辣眼睛。
余爸爸当时脸一阵红、一阵黑,揪着她回到宿舍,一顿胖揍。
余光暖从那以后再也没脸去研究所了。
后来,她才想明白,陆炎深可能是故意跟她玩的,为的就是捉弄她。说不定,她遇到叔叔阿姨的时候,他正躲在哪里偷笑呢。
如此处心积虑、费尽心机,他实在太可怕了!
每次想起这件丢人的事,她都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只能不停自我安慰那时候才上小学,还没有发育,上半身看起来跟小男孩没什么区别。
这件事和“陆炎深”三个字成了余光暖的童年阴影。
她大夏天也几乎都穿着长袖上衣,更是从来不穿无袖的,不然,觉得自己在裸奔一样。
3再次遇到陆炎深,当初的记忆重新涌上,余光暖像是又光着上身跑了一趟一样。
想起自己居然还报了名字,她想大哭,再也不想去研究所了。
万一遇见他,他拿那件事笑话她怎么办?她不要面子的啊?
第二天,余光暖来到研究所,一路遮着脸,小心翼翼。
在研究所的走廊上,后背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白师姐,是你啊。”她松了口气。
“偷偷摸摸干什么?快走吧,要迟到了。”
余光暖利用白师姐当掩护,终于顺利到达办公室。
下午的时候,余光暖接到了一个通知。
最近,青礁一号沉船的文物在黑市上出现,疑似有人偷盗。领导开会决定让水下考古队前往所在海域探查,从而决定是否要进行抢救性发掘。
水下考古队成立时间短,人员少,余光暖虽然是实习生,但是好在年轻力壮,跟在队伍里至少可以负责照顾年老的教授。
实习第二天就被通知出差,还是去很远的海岛上,余光暖很兴奋——终于不用坐在办公室了!
研究所一共派了十个人,分两个航班前往青礁一号沉船遗址。
从机场出来赶到码头,余光暖远远地就看到了陆炎深。
上次在水池边没注意,她这次才发现他长大后变得很高,身上那股阴郁的气质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清俊挺拔。但他再怎么好看,依旧是她的阴影和噩梦!
余光暖压低了鸭舌帽,紧紧缠着白师姐的手臂说:“师姐,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叫我的名字。”
白师姐一脸莫名。
从码头到青礁一号沉船遗址附近的岛屿还要坐两个小时的船。海上风浪很大,不到半个小时,考古队的成员就全都出现了晕船的症状,躺的躺,趴的趴,唯独陆炎深一点反应都没有,平静地望着外面出神。
余光暖尤其不好。吐了两次后,她独自一人跑到甲板上吹风。
随着船一阵摇晃,她胃里翻滚,又要吐了。
这时,她面前出现了一瓶矿泉水和纸巾。
当看到陆炎深那张脸的时候,她吓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第三次吐,她吐出来的已经全是胆汁了。漱过口后,她把脸转到了一边,假装看不到他。
“那天把我踢下水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那天把她踢下水了,前面没说,没铺垫啊]”陆炎深语气里的调侃很明显。
余光暖的脸色比刚刚更白了。她认怂了还不行吗?
这时,陆炎深笑了一声说:“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你好,我叫陆炎深。”
余光暖惊讶地看向他。
他都不记得了吗?真的还是假的?
余光暖的疑问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晕船?”既然他不记得了,她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呢?万一一问,他想起来了就不好了。
陆炎深看向蔚蓝色的海面,眼中像是有什么情绪在涌动,说:“因为啊,我是在海边长大的。”
余光暖从来不知道,这个祸害是从海边来的。
4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船,考古队终于到了春潮岛。青礁一号沉船遗址就在距离春潮岛大约二十公里的地方。
安顿下来后,白师姐让陆炎深去采购物资,陆炎深提出要带余光暖一起去。
白师姐觉得余光暖这样的新人大概只能在后勤方面发光发热,就同意了。
余光暖觉得陆炎深一定是因为在潜水学校那件事想要报复她。
岛上的居民似乎对考古队的到来很好奇,看到他们总会窃窃私语,这让余光暖有些不自在。
“这附近还有一座岛叫春汐岛,不用坐船就能过去。”
陆炎深的声音吸引了余光暖的注意力。
她好奇地问:“不坐船怎么过去?”
陆炎深回答说:“春潮岛和春汐岛之间由一片浅滩相连,形成了一条路,叫潮汐路。这条路在涨潮的时间消失,一天只存在十二小时。”
“居然还有这样的路!”余光暖看了看陆炎深满满的两手,毫无帮忙的自觉。
有居民走过,陆炎深朝他们打了声招呼,看起来非常自然,给余光暖一种他融进了这里的生活的感觉。
他继续说:“而且,潮汐路消失的时间每天都不一样,因为每天涨潮的时间都比前一天晚十五分钟。”
听完之后,余光暖对潮汐路越来越感兴趣了。
考古队在岛上休整一晚后,第二天就租了渔船前往青礁一号沉船遗址了。身为新人的余光暖被留在了岛上。
午饭过后,她跟白师姐说了一声,独自前往了潮汐路。
当看到浅蓝色的海水被一条白色的浅滩一分为二的时候,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沿着这条路,她体验了一下从春潮岛走向春汐岛,随后找了个位置极佳的地方,拿出了速写本,打算把这难得一见的风景画下来。黑白线条不足以描绘这蓝白色的景象,还好她带了水粉。
余光暖是美术生,上了大学后,学校又安排了一年的基础课,画画的手艺一直没有丢。
画得差不多后,她看了眼时间,现在走的话,正好能赶在涨潮之前回去。
走了大概一百多米,她发现两边的海水漫到了路上,潮汐路变得越来越窄,她的心提了起来。
涨潮了。
海水漫上来的速度特别快,以她的速度,不管现在是去春汐岛,还是去春潮岛,肯定还没到就被淹了。
看着潮汐路变得越来越窄,余光暖不得不爬上旁边的石柱。
潮汐路两边每隔三米就有一根柱子,上面有落脚的地方。柱子在起到引路的作用的同时,也能保障遇到涨潮的人的安全。
天已经开始黑了,海水的颜色在慢慢变深,等到夜幕彻底降临,就会变成一片漆黑。余光暖看着延伸到天边的海面,心中生出了畏惧。
她改成单手抱着石柱,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算靠玩手机撑过这六个小时。
不到五分钟,整条潮汐路已经完全被一层浅浅的海水淹没了。
余光暖现在已经有些累了,可接下来还有将近六个小时啊。无助的感觉让她想哭。
就在这时,一辆越野车从春潮岛的方向破浪而来。
余光暖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大喊:“这儿有人!快救救我!”
车很快开到了余光暖的旁边。
当在夕阳下看到陆炎深那张清俊的脸的时候,她心里突然一阵悸动。此时此刻,这种悸动伴随着危险降临,难以言说的感觉让她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皱着眉,神情严肃地说:“发什么呆?快下来!”
余光暖回过神,飞快地跳了下来,爬上车。
车子掉头、加速,一气呵成。
听到车外的水声,余光暖紧张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看着陆炎深握着方向盘、骨节泛白的手。
他们现在是在跟大海、跟月球引力竞速。
5终于,余光暖和陆炎深安全离开了潮汐路。
车子停下,两人都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想起被困的情景,余光暖有些后怕,声音微微地颤抖。
陆炎深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反问:“我不来,你打算在柱子上过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嘲笑的语气,余光暖心中生出一股怒气,绷着脸说:“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如果车在水里熄火了,那他们只能弃车上柱子。
陆炎深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气氛变得严肃。
就在这时,余光暖整张脸垮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说:“还好你来了。”
陆炎深像是被她突然的变脸逗笑了,整个人软了下来。他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调侃说:“我看你一点都不害怕,还有心情发朋友圈。”
余光暖脸一红,躲开了他的视线,问:“你是看到我的朋友圈才来找我的?”
“我们从青礁一号沉船遗址回来,就听说你一个人来潮汐路了。我猜你很可能不记得涨潮的时间,就打算过来看看,结果,半路看到了你发的朋友圈。”说到后来,陆炎深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
“谁说我不记得了?”余光暖看了眼时间,说,“我只是记错了。”
他们一起把车还给了岛上的居民,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天黑后,岛上的人很少。余光暖和陆炎深并肩走在一起,沉默的气氛让两人有些尴尬。好像所有的话在化险为夷后都说完了,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黑色容易引出人脆弱和胆怯的一面。余光暖借着月光看了陆炎深一眼,忽然想起小时候被骗的事情。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跟这个祸害还没那么熟,于是刻意放慢脚步,想跟他拉开距离。
可谁知她慢,他也慢。她快的时候,他也跟着快。
这距离怎么都拉不开,余光暖有些生气。
这时,陆炎深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余光暖,别装了,我早就认出你了。”
早就认出她了?那他也记得她小时候光着上半身乱跑的事情了?
余光暖的脸轰地一下红了,随即飞快地跑了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考古队安顿的地方后,大家都松了口气。
余光暖被白师姐教育了很久。
6被陆炎深认出来后,余光暖像不敢面对那丢人的过去一样,开始躲着他。
她做不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这真的很不佛系了。
偏偏陆炎深开始整天出现在她的身边。考古队的人每天都要带着专业的潜水设备前往青礁一号沉船遗址进行考察,而他身为水下考古队的王牌,除了第一次外,就再也没去过。
余光暖和陆炎深成了考古队第一和第二闲的人。
没有后勤工作的时候,余光暖会拿着速写本和水粉到海边坐在木栈道上画画。可她连画了两天,都画不出比《潮汐路》更好看的作品。
如果能把那天陆炎深开着越野车破浪而来的景象画下来就好了。余光暖想。
“这是你那天画的?”
陆炎深突然出现把余光暖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想要远离他。
“你怕我?”陆炎深揉了下她的脑袋说,“我都说了不计较你把我踢下水的事情了。”
他是不计较了,可是,她记仇啊!
余光暖把速写本合了起来,仰头问:“你都不用去青礁一号沉船遗址的吗?”
陆炎深笑着说:“暂时用不上我。”他扬着唇的样子有些自大,可是余光暖没有资格吐槽。谁让她是新人,而他是水下考古队的王牌呢?王牌一般都是最后用的。
“我去游一会儿泳,你替我看着上衣。”说着,陆炎深突然脱下上衣,跳到海里。
白色的T恤被放在旁边,余光暖一声不吭地盯着速写本的封面,脸有些红。她的脑中不断重复的是刚刚一闪而过的肉体。
这里的海水特别清澈,用肉眼就可以看到游过的小鱼和水底的珊瑚、海星。
抛开杂念后,余光暖重新打开了速写本,拿起画笔。这一次,她的画上除了蔚蓝的海面外,还多了一个身材矫健的男生。
画得差不多后,看到陆炎深上岸,余光暖立即心虚地合上了速写本。
“我被水母咬了。”
“真的假的?”余光暖捂紧速写本,怀疑地问。
陆炎深被气笑了,问:“我骗你干什么?”
看他脸色发青、摇摇晃晃的样子,余光暖心中一紧,立即扶着他去了岛上的诊所。
被水母刺伤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许多水母都有*,有时会使人丧命。
陆炎深没有生命危险,却出现了胸闷、全身乏力的症状。
医生把他留在了诊所。
从青礁一号沉船遗址回来的考古队成员们赶到诊所。听说了具体情况后,大家集体沉默了。
一般靠近海滩的地方很少有水母,陆炎深被刺伤,也是够倒霉的。
大家每天都有事情要做,照顾陆炎深的任务就落到了余光暖的头上。
躺在病床上的陆炎深看向她说:“余光暖,接下来要麻烦你了。”那语气,好像完全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第二天,陆炎深开始头痛、发热,身上还起了红疹。医生说这是必经的一个过程,给他打了针,吃了药。
看他接连两天都是迷迷糊糊的,睡觉的时候还皱着眉,余光暖很担心。
医生说他只能吃清淡的。她接连两天给他买了白粥后,他皱着眉说:“余光暖,我不想再吃白粥了。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他一脸惆怅的样子很好笑,像个小孩在撒娇。
余光暖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在第二天开始变着花样给他煮粥。
7五天后,陆炎深的情况稳定下来,终于可以出诊所了。
他回到考古队这天,考古队来了个女生。
这个女生叫杨佳灵,听说是陆炎深以前的潜伴。两年前,杨佳灵离开了水下考古队,后来又被调到了南方。
水下考古会面临很多危险,所以,每次下水都是两两一组,一个人遇到危险,另一个人必须帮忙救援。
余光暖忙了两个多小时给陆炎深煮了干贝粥,送到他房间的时候,就看见他跟坐在床边的杨佳灵相谈甚欢,这几天第一次这么有精神。
看到余光暖进来,陆炎深介绍说:“佳灵,这是余光暖。余光暖,这是我从前的潜伴,佳灵。”
介绍就介绍,他俩还挤眉弄眼,当她不存在的吗?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特别不顺畅。
杨佳灵露出笑容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杨佳灵长得很漂亮,有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五官素淡,气质干净,看得出来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本来,余光暖打算把粥送过来就走的,却被杨佳灵留下来聊天。
他们聊的大多是以前的事情,余光暖说不上话。
杨佳灵察觉到这一点,立即体贴地转移了话题,问她现在读大几,又问了她专业上的一些事。
尴尬的是,余光暖的专业课很差,一问三不知。
陆炎深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你到底怎么考上大学的?还要不要毕业了?”
“要你管?!”余光暖从小就是小霸王,对杨佳灵这样漂亮又温柔的女生讨厌不起来,只能把气都撒在陆炎深的身上。
陆炎深勾着唇,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好,我不管。”
没过多久,杨佳灵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考古队的教授打来的。
她抱歉地说:“我一到这里就来看你了,再不去看教授,教授该生气了。”
杨佳灵走后,余光暖本来也打算走的,却被陆炎深的一句话气得脚都抬不动了。
他说,杨佳灵人很好,她以后可以跟杨佳灵多接触接触。
这是变相地说她不好?
“看来,你跟她关系真的很好。”说完,余光暖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特别酸。
可是陆炎深没有察觉。他说:“是啊,因为我们以前是潜伴。只有当你握着潜伴的手,才会明白水下的性命相托、生死与共,两个人下水就要两个人一起上来。”
看他沉浸在回忆里,一副非常感慨的样子,余光暖听不下去了,一声不吭地离开。
杨佳灵在考古队住了一天,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离开。
她准备前往码头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余光暖。
“光暖,你送我去码头吧。”
她温柔的样子让余光暖没办法拒绝。
路上,杨佳灵开口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陆炎深只是潜伴。”
心事重重的余光暖脸一红,下意识想要否认。昨天离开陆炎深的房间后,她就再也没进去过,送饭都是白师姐去送的。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嫉妒,嫉妒他们的性命相托和生死与共。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从陆炎深口中知道你。”杨佳灵笑得很温柔,“我这次除了来看他,还是来看你的。我想知道他口中经常提到的人是什么样的。”
经常提到?余光暖心里一紧,下意识想到小时候那件事。她试探地问:“他都是怎么说我的?”他会不会说她是个傻子?
杨佳灵回答说:“他说你跟你的名字一样温暖,是小时候唯一能让他快乐起来的人。”
余光暖惊讶得说不出话。他是……这样评价她的吗?
如果那件事能让他快乐,那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童年阴影了吧。
看她诧异的样子,杨佳灵有些意外,说:“他本来是春潮岛的人,你知道吧?十几年前,青礁一号沉船遗址被发现,余教授,也就是你的爸爸,带着一群人来到春潮岛考察。那时候,海上发生了一场风暴,陆炎深的父母都遇难了。你爸爸他们看他一个人太可怜了,就把他带了回去。”
余光暖鼻子发酸。她终于知道小时候他身上的阴郁是怎么回事了。
杨佳灵继续说:“我跟陆炎深关系很好是有原因的。两年前我们在白海遇到了一场事故。我在水下被渔网缠住了,陆炎深拼命地拉扯渔网想要救我。我们的氧气几乎用尽,差一点就死在了海里。被救上来后,因为没有接受危机干预,我们患上了深海恐惧症,再也无法下到深海,所以我才转了部门。但是他没有。他很喜欢这个职业,一直想要克服。”
余光暖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她想起了很多细节,比如他一次次在潜水学校练习,比如他不跟着考古队去青礁一号沉船遗址……
余光暖很感激杨佳灵让自己知道这些。送走她后,余光暖着急往回赶,想要去看看陆炎深,想要告诉他以后自己会陪着他。
半路上,余光暖遇到了脸色凝重的白师姐他们和几个警察。
原来,黑市上的青礁一号沉船遗址是岛上一伙渔民卖出去的。这次考古队来到青礁一号沉船遗址想要进行抢救性发掘,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今天中午,考古队的船和渔民的船在青礁一号沉船遗址相遇,起了冲突。白师姐收到消息准备前往支援。
保卫文物要紧,余光暖当然义不容辞,转身跟他们一起去了码头。
8青礁一号的事情惊动了警察的消息很快在春潮岛上传开。
正在休养的陆炎深听到考古队全员都出动支援后,神色凝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用生涩的当地话跟岛上的一个渔民套了很久的近乎才说服那人开船送他去青礁一号沉船遗址。
他赶到青礁一号沉船遗址的时候,三艘船正停在海中央。
偷盗的渔民跳上了考古队的船,两边不仅发生争执,还打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陆炎深让帮他开船的渔民把船靠近,在两艘船上搭了一块木板,然后爬到了考古队的船上。
他还没有完全康复,四肢没有力气,已经气喘吁吁了。
混乱中,一副防御姿态的余光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循着声音就看到了站在栏杆旁的陆炎深。
他身体还没好,怎么来了?
两人视线相交,余光暖心中说不出的悸动,就像在涨潮时看到他开着越野车破浪而来的时候一样。
她小心地躲开打斗的人,朝他走去。
快要到他面前的时候,她看到他旁边的渔民拿着长木棍挥向警察,却意外地打到了他的头上。
那实打实的一下让余光暖倒吸了一口气。
见打到了人,警察厉声说:“放下木棍!”
渔民在反抗的时候撞在了头上开始渗血、脚步摇晃的陆炎深身上。
紧接着,余光暖就看到陆炎深上半身到了栏杆外,然后翻了下去。
“陆炎深!”
余光暖大叫。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跑到栏杆边跳了下去。
“有人掉到海里了!救人!”这一声大喊,让船上的人停了下来。
好在他们身上都穿了救生衣。余光暖跳下去后,游到陆炎深的身边,把他的身体扶正,脸朝上。
此时的陆炎深已经失去意识了。额头的血被海水冲成了淡红色,沿着他的侧脸流下。
“陆炎深,你醒醒!”余光暖紧紧地抓着他大喊。
她突然明白那种生死与共、性命相托的感觉了。不用非要在水下,只要他们在意着对方,能够相互扶持,一起经历伤心、高兴还有危险。
那群渔民看到有人掉到海里后吓得不轻,终于被警察和考古队的成员制服了。返回春潮岛后,昏迷的陆炎深立即被送到了诊所,然后又被医院。
他的情况很不好,需要动手术。
白医院守了一夜,还没等到手术结束就被考古队叫了回去。
经过他们的反馈,领导们决定对青礁一号沉船遗址进行发掘,调遣过来的人员很快就会到。
在水底沉睡了几百年的青礁一号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水下考古比陆地上考古难度要大很多,对出水的文物保护也很重要。
因为人手稀缺,就连余光暖这样的新人都被赶鸭子上架。
接下来的几个月,余光暖每天两点一线来往于春潮岛和青礁一号沉船遗址。而始终没有醒来的医院后,医院。
9余光暖六个月的实习期结束,到了返校的日子,青礁一号沉船的发掘都没有结束。
实习回来后,余光暖的舍友、同学,还有她的爸爸妈妈都发现她变了。
原来坐不住的余光暖变得安静了,变得爱学习了。
四年后,青礁一号沉船遗址的文物即将第一次在首都博物馆展出,引起了社会各界以及国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