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晴
每年到了四五月份花开的季节,遇上晴天,我的心里总会有一种矛盾的不舒服感,我把这叫做晴天恐惧症。
落下这个病根,还是在大学的时候。
★
从大三夏天,到研二毕业,每年毕业季,就是我“疯狂敛财”的时候,大家都知道。
对于拍学生的毕业照,想要在本市一众高校摄影师中脱颖而出,靠的还真不是研究拍摄、后期和妹子,最重要的是做好前期宣传。
所以在真正的毕业季来临之前,在哈尔滨的五月初,我总要抓住花期,找校花妹妹们拍一波宣传照。
哈尔滨本来就没什么春天,花期更短,顶多半个月的时间。不到花开,我就要跟园林专业的王欢老师请教一番,把榆叶梅、梨花、樱花、连翘、暴马丁香的花期摸清楚。除了林大的花树,我还要每天打电话问其他高校的朋友,哈医大梅花开到什么程度了?哈工大的樱花谢了没?
如果某日天气大晴,我躺在宿舍睡懒觉,到了中午一睁眼发现外面风和日丽,朋友圈被各色花树合影照刷屏,然后一不小心看到有人照片里面的花已经谢了一半,而今年的毕业季宣传片我还没有拍起来......那时刻的感觉,就像初中暑假后期的返校,你的假期作业一个字没动,而一问其他同学,人家都写完了。
此后的每年,每当这三个场景聚齐:花季,晴天,我在家躺着,那我整个人就会十分焦虑,是一种“网红状态不在线”的焦虑。
★★
花季过了以后,真正的毕业季来临。从五月末到七月初,在我推掉一半订单的情况下,每天也要拍两到三组毕业照,白天拍照晚上修片,连轴转。整个人处于疲惫且亢奋的状态。
那几个夏天,回想起来,总是油腻腻的。油腻在于我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漏出来的手和脸涂满了防晒霜,拍照时候相机碰到眼镜,眼镜怼到眼皮,镜片就变得模糊。一天下来,嗓子沙哑,全身酸黏,头发打绺,数着一沓钱,感觉好极了。
但即使感觉再好,一个月下来,压力紧绷,身体疲惫,我也开始想逃避。这时候,老天下一场雨该多好啊。
接的单子,定金都交了,不能说不拍就不拍,但是假使遇上雷雨天,那只能对不起学弟学妹们,为了对大家片子负责,选择改日再拍。学姐怀着一颗愧疚的心,终于可以和宋大师尚大师撸串k歌吹牛逼去了。
此后的每年,每当这三个场景聚齐:晴天,毕业季,我在床上躺着不想动,那我整个人就会十分焦虑,那是一种懒癌患者羞愧自责的焦虑。
★★★
到了上海,在离开了校园的第一个秋天,我的晴天恐惧症到达了巅峰。
那是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善的周六早晨,我没有睡懒觉,打开窗户,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扑鼻而来,我想这样美好的秋日,我要带着相机出去,换个头像。
播放着一首《BattlesandWastelands》,我坐在床边,开始寻找同伴。
首选霍小姐,我的室友,已经和同事早早地坐大巴出去浪了。我也想找我的同事,可部门都是男生,刚刚熟悉两个月,还不好意思邀请出去玩,找女领导吧,又怕玩得拘束。我还是找我公司里的学妹吧,她那么喜欢我。
点了她的对话框,发现刚换了头像,再一进主页,翻到了她定位杭州的朋友圈,罢了。
我想找公司里其他漂亮姑娘,和她们一起逛吃,拍照,她们一定也会愿意跟我出来玩。我翻了翻“同事”标签,发现其实跟姑娘们没有多熟,我怕出去后又是寒暄和互相吹捧,不自在。
我开始慌了,我不知道能找谁跟我一同出去,在这大上海花香四溢的街头走一走。
突然间,我想起一位林大学弟,他也在上海,也喜欢拍照,据说还一度很崇拜我,那我约他好了,志同道合,不必客气,还能互相拍头像。
我问他,今天天这么好?我们去扫街啊?
学弟说不好意思啊学姐,今天我和朋友约好了去看个话剧,我改天约你啊。
《BattlesandWastelands》播放到了副歌部分,我想起6月末,那个熠熠生辉的下午,我和小桐桐在林大新食堂,我给她拍照,我让她戴上我的耳机,随手播了这首歌。桐桐一听前奏就开心极了,“这首歌真让人心情好啊爽姐!”
那天我终究没有出去。
在没有了王欢老师、尚大师、宋大师和我可爱的学弟学妹的上海,在这样一个清爽芬芳的晴天,我感受到了孤独。
★★★★
两年过去了,又到了开花的季节。朋友圈里依旧全是花,江浙沪的,京津冀的,港澳台的,还有日本越南摩洛哥的......
我的朋友有变多吗?好像没有,在我想旅游的时候,依旧找不到合适的同伴。
庆幸的是,我开始对晴天不那么恐惧了,我可以嘴角带笑地给朋友圈里来自世界各地的花树一一点赞,然后躺在被窝里,打开一集美剧,等着外卖小哥的电话。
27岁的我,每天焦虑于工作,当遇上难得的假期,我发现睡上大半天,然后把家里打扫干净,吃着外卖看个剧,是最舒服的。管它外面花谢花开,阴天晴天。
我想这就是老了吧。
你呢?你有过晴天恐惧症吗?
-THEEND-
于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