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轻狂,以彼岸为笔名发表过一系列文章,自导自演,与大家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谨向被我蒙蔽过的文友致歉!
——作者
夕阳下,一辆马车沿着乡间土路向靠山屯进发,马小跑着,轻快地打着响鼻,车老板子信马由缰,鞭子偶尔在空中甩出一声脆响,那马仿佛听到冲锋的号角,更快地向前奔跑了。
车上四个人。
省里派来的考古学家贾正道,六十几岁,花边眼镜后隐藏着睿智的光芒,脸上皱纹纵横,把岁月的阅历深深镌刻。乡武装干事老白,四十几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络腮胡,高声大嗓,一双手随着说话摆摆划划。车老板子吴德,四十几岁,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小眼睛里不时闪过一丝狡黠。我,尤小华,男,二十七岁,在乡文化站上班,当时还没结婚。
我们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靠山屯村民发现了一个古墓,报告到乡里,乡里不敢怠慢,一边责令靠山屯派出民兵看守,一边急报县里。
县里报到省里,省里委派考古学家贾正道先行考察,确定墓葬大小,有无开采价值。
老贾是下午到的,乡里随即派老白负责安全,就近征调一辆马车,运输考古工具、米疏炊具、野战帐篷等物资,我因为要写一篇报道,也跟了去。
兵贵神速,我们即刻出发。赶至靠山屯,天已擦黑,老队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饭菜却简陋,饭是苞米碴粥,菜是油梭子炒韭菜,已是初夏,韭菜老得像柴禾,嚼不动,咸菜条子也齁得要命,惟有一碟青翠欲滴的水萝卜菜,为餐桌平添几分生气。不过大家吃得很香,老白和吴德都喝了三大碗苞米碴粥,才意犹未尽地撂下筷子。
古墓离靠山屯尚有几十里山路,今晚只能宿营大队部。夜深了,躺在炕上兴奋难眠,老贾向我们科普了一些墓葬知识,老白和吴德兴致勃勃加入讨论。我还是第一次去看古墓,不免产生许多遐想和期待,就连梦中双手也捧满了珠宝。
天明出发,老队长派人给我们带路。向导叫牟老二,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大队差遣,干啥都是挣工分,于是高高兴兴地上路。
一路上大家伙兴奋劲显然没过,议论不已,猜测着墓葬主人的身份。老贾推测应为辽代墓葬,至多为一贵族之墓。
山里的路曲里拐弯,没有向导,极容易转向。路渐渐难行起来,很多时候都是吴德小心牵马在前,大家奋力推车在后,方得通过。有时道路一侧又忽现悬崖峭壁,望之令人心惊。
老白不时提醒吴德:“老吴,你他妈的小心点,闹翻了车,回头有你好看!”
老白是乡里指派的,对此次行动负总责,所以盯得紧。吴德只是眨巴着眼,不吭声,看起来他也很紧张,使出了驾驭马车的浑身解数。
山里的雨说来就来,刚还晴空万里,瞬间乌云就从四面八方赶来,前路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雨雾。吴德不敢再走,停住车,大家扯起雨布,雨点早已在我们耳边嘈嘈切切错杂弹了。只有马,无可奈何地站在雨里,遵循命运的安排,雨落在马身上,顺着鬃毛汇成水流,不停向下流淌。
足足两个来小时大雨方停,云却没有散,收了雨布继续走,山路更加崎岖。牟老二突然叫起来:“停车!停车!”不待车停稳,抱着肚子跳下车,就隐身于灌木丛后了。“懒驴上磨屎尿多!”老白笑骂了一句。
正等待期间,马突然向前窜去,大家不提防,被晃得东倒西歪。
“哎呀,毛车了!”
“吴德,快刹闸!”
“不好,闸坏了,刹不住!”
“大家快跳车!”
马车冲向一处断崖,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醒来时,发现我们几个人正在断崖边上,唯独少了牟老二。
马车呢?我焦急地问道。
掉下去了。老贾回答。
你妈了个巴子的吴德,这回我非得收拾你!老白恨恨骂道。
谁愿意毛车啊?能怨我吗?老吴哭丧着脸,小声道。
刹车失灵,就是你的责任,你来时怎么不好好检修检修?你这是破坏无产阶级事业!老白开始上纲上线。
怎么没检修?这不是下大雨浇的溜滑,才失灵了吗?吴德分辩道。
这时牟老二从断崖边攀上来,一副失*落魄的样子,手脚沾满了泥,衣襟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马车落入悬崖,牟老二没在车上,怎么会从断崖下爬上来?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血迹?我站起来想问问究竟,一阵头晕目眩让我留在了原地。
马呢?还活着吗?吴德冲上前,对牟老二大声吼道。牟老二怔怔地,看也不看吴德一眼,就像没这个人似的,径直走过去,坐到一块石头上捂脸痛哭。
老白跳过去,指着牟老二的鼻子大骂:你他妈的嚎丧呢?闭嘴,流什么尿汤子,底下到底怎么样?
牟老二继续哭。
大家终于发现了异常,牟老二对我们几个人视而不见,对谁的问题都不回答,目光乜斜,表情呆滞。
这狗日的不会疯了吧?吴德试探着问。
极有可能,牟老二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应该是过度惊吓后表现出来的精神失常。老贾肯定地说。
我对牟老二生起了深深怜悯,他突然疯了,家人该怎样地难过呀?
牟老二哭了一阵,突然站起身,辩辨方向,慌里慌张向来路奔去。
怎么办?老白向老贾投去探询的目光。
跟着他走吧,没他带路出不去,人精神失常后,潜意识里还会藏有对一些事物的记忆,特别是对回家的路记忆深刻,应该可以把大家带出去。老贾回答。
于是就跟着牟老二走,乌云低低地压着,大家都冷着脸不说话,气氛很压抑。
老白偷偷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这是阶级敌人在搞破坏,一定要破这个案,否则咱俩都会受处分的。
我怯怯地说:白叔,我来就是写稿子的啊。
老白瞪了我一眼:你也是乡*府工作人员,应该具备必要的觉悟,下一步你要帮助我盯住两个人,牟老二吓疯了,应该没*,老贾不把握,他本身也是牛*蛇神,为了这次任务,才临时从“牛棚”中放出来的,吴德嫌疑最大,他的历史问题很严重,只是没被揭开,暂时逃脱了人民的审判,所以重点盯住这两个人。
我不敢再说话,只是点头。
牟老二果然没忘记回家的路,一路飞奔,把大家带回了村。刚进村口,一条大黑狗扑过来,摇头摆尾绕着牟老二撒欢,忽又竖起耳朵,立起寒毛,冲着我们的方向狂吠几声,落荒而逃。
我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悬崖边就有许多疑惑,一直没有答案。仿佛有一点亮光在眼前闪过,又稍纵即逝,什么都没抓住。
大家相跟着进了村,大队部前,牟老二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老队长讲诉,那动作和表情,分明就是个正常人啊?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大家都很诧异。
就见老队长一巴掌打在牟老二的脸上:“你这个夯货,夯货!你给我惹下多大的祸啊?”
我们气喘吁吁,纷纷向老队长打招呼,可是老队长竟也视而不见,只顾喊人:“赶紧去广播,马上组织村民,上山去救援!”
乌云散去,太阳渐渐露出笑脸,身上暖起来,我的心却沉下去。一个念头电光火闪,被我抓住,吓出一身冷汗,惊恐地回头望去,我们四个人竟然没有影子,是的,哪怕像老鼠尾巴那么细小的影子都没有!
看看另外三张同样匪夷所思的脸,大家开始不同程度地战栗,难道我们都已经死去,只是自己不知道?
那么站在这里的是我们的**?
在断崖边牟老二反常表现,那么就应该是正常反应了,正常人是看不到**的,所以牟老二对我们不闻不问。
那么事实就是他在悬崖下发现我们都已遇难,衣服上粘得可能就是大家的血迹,惊变之下不知所措,痛哭一阵后方想起寻人报信。另外村头那黑狗分明看到了我们,据传说狗是能看到**的,所以被吓得落荒而逃。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大队部,身后都拖着影子,影子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无一不得意洋洋,蔑视着四个没影子的人。
村民们也视我们如无物,任意穿越我们的身体,或者说互相穿越,彼此却无任何感觉。
我们真的死了?!
巨大的惊恐开始显现在脸上,继而渗透身心,凉意一层层弥漫过来,大家惊慌地逃出了村,都不知所措。
老贾最先镇定下来,叹了口气:因果报应啊,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原来老贾最初在省科研所工作,贡献突出,被列为主任人选,但竞争对手风头也颇强劲。老贾官迷心窍,不知从哪得知对手私生活不检点,竟然有一情人,便打报告上去,导致竞争者身败名裂,抑郁而终,自己如愿以偿坐上主任宝座。老贾苦笑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怎么会遇到这么扯淡的事?虽然我平时写文章也说假话,但也没遇到这么荒唐的事啊?说出去谁能相信啊?我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眼泪不断地流。
都说因果报应,我小小年纪,做过什么坏事?父母知道后该会怎样难过啊?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吗?我努力向记忆深处搜寻过去。
往事历历在目。
不知道这些算不算?上学时逃学吸烟打小抄,偷看邻居女人洗澡,往老师茶杯里尿尿,看电影不买票,到食堂打饭不排队,吓唬胆小女同学,捡到东西不交公,工作后拈轻怕重,不担当不作为,不说真话,敷衍老百姓,瞧不起穷人,醉酒后耍酒疯,贪点小财,好点小色……
天呀,罄竹难书。我冷汗淋漓,问老贾:那我们最后到底能去哪啊?
也许天堂,也许地狱,或者是一种我们目前尚不知的状态,总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宿业消不尽,谁也无法逃脱轮回。
老贾高深莫测地说到这里,老僧入定般闭上眼,不再吱声了。
再看山坡上老白和吴德,不知什么时候像两只山羊般抵在一起,你扇我一巴掌,我踢你一脚,正打得起劲。
车闸是我故意弄坏的,我就是要制造一个翻车事件,但没想害大家,只想让你背处分,如果能把你狗日的扣底下最好,谁知马毛了,这是天意!
你个狗日的吴德,真是一点德也没有啊!你这是与人民为敌,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拉倒吧,都成*了,回什么回?你还想吓唬我?收起你那一套吧!你害死了玉莲,我早就想弄死你了。
玉莲是大出血难产而死,那怨我吗?我不伤心吗?
当初不是你拿玉莲父亲的成分问题来要挟她,她能嫁给你这个王八犊子?不嫁你,她就不会死!
你好?你和你们队长私分公粮的事,我要给你揭出来,你早去大牢啃窝窝头了!
队长给你也送了一份,我这里都记着帐呢,你敢揭吗?你是什么好东西吗,早该死了!
……
两个人把陈年余恨尽情发泄。
村民上山救援去了,村庄安静下来,两个人……,不,两个*打累了,依然抵在一起,像一组雕塑,把无边夜色披在身上。
我心头打鼓不已,不时抬头瞟向山路,牛头马面或许下一刻就会冒出来。去天堂还是地狱,都是你平时的行为所决定,老天爷从没想饶过谁。
“喂,醒醒,哈喇子都流一枕头了,还不快起来!”我被老白从提心吊胆中一把拎出来,原来是南柯一梦,梦境那么清晰,吓死宝宝了。
吃过早饭,老队长为我们找来了向导,一个黑瘦的汉子,五十来岁,介绍道:“他叫牟老二,老实巴交,三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来,平时挖药材、采蘑菇、割蕨菜,总在山里转,这个墓就是他发现的,路都搁他心里装着呢。”
一听“牟老二”三个字,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再端详面相,颇似梦中之人,不由得惊异不已。
老队长又对牟老二说:“好好给省里和乡里同志带路,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说完似乎给牟老二递了一个眼色,别人没在意,我由于心中有事,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拉住吴德:“吴叔,你检查车闸了吗?山里路不好走,查一查吧?”
吴德一愣,驱马向前走了几步,一拉车闸,马车应声停住。
“好使啊?”吴德疑惑地望向我。
“小尤同志,警惕性很高嘛,是个有觉悟的好同志。”老白夸赞道。
马车行进在村道上,一群光屁股小孩跟出很远。两边房屋一些黑洞洞的窗口里时不时探出几个脑袋,向外张望,由于光线不佳,也辨不清男女。
牟老二自我解嘲似地一笑:“这靠山屯山高皇帝远,老百姓没见过大世面,来辆牛车也会围着乐半天,穷啊,你们看这些小孩光屁股,那些窗户后,十七八大姑娘都没裤子穿,有的人家就一条裤子,谁出外谁穿。”
他又转向老贾:“您是省里来的老专家,经多见广,您给说说,老百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老贾把目光投向老白,说道:“大家一定要有信心,*和国家不会不管老百姓的。”
老白叹了一口气:“贾教授啊,附近这些村屯都差不多少,靠山屯地处偏僻,交通不便,更为闭塞落后,这个时节正值青*不接,吃粮都成问题啊!”
牟老二接茬道:“是啊,大队也没粮啊,老队长招待你们这两顿,用的都是自家粮食,老婆娃要饿几天了,缺粮的滋味你们是不知道啊,大人可以挺一挺,娃们不行啊,饿得直哭啊。”
吴德一撇嘴:“大队干部家还能缺粮,那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们老队长可不是那种人,有点粮也都救济困难户了,你三村五屯打听打听,提起老队长的仗义心肠,谁不竖大拇指?”牟老二涨红了脸辩解道。
又瞪了吴德一眼,似有所指地说:“可不像某些大队的干部,只顾往自己家划拉,不顾大家伙的死活。”
老白忙打圆场道:“都是缺粮闹得,谁吃饱了也不扯这个闲蛋,现在好多了,头些年兵荒马乱,听老辈子人讲,这时节早拉个小棍出去讨饭了。”
唠着闲嗑,马车出了村,驶入崎岖的山道。乌云压过来,山雨欲来,我紧张起来,到了下雨的桥段,那么下一幕就是马惊毛车,该如何破局?
我怀揣一个天大的秘密,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如果说出去,大家会把我当精神病的,如果不说,万一梦境成为现实怎么办?我的后背满是冷汗,活这么大小,从未遇到过如此艰难抉择。
雨来了又去,马车继续前进,一切都依照梦中情节进行似的……
我突然大喊一声:“停车,我坏肚子了!”不等车停稳就往下跳,快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不能坐以待毙,改变梦境中情节的发展,就是我想出的应对之策。
我躲在灌木丛后仔细观察,那马居然又惊了,车上的人大呼小叫,所幸吴德及时刹住了车。却不料那马却挣脱了夹板和肚带,自己跑远了。坐在马车前面的吴德被甩了下来,扭了脚。
情节被改变,故事开始向未知方向发展,不知是否值得庆幸?
大家乱了一阵,冷静下来,开始商议对策。吴德扭了脚,老贾年岁大,选择留下照看马车及物资。本来该由牟老二、老白和我三人去找马,牟老二却说:“不用去那么多人,人多了,还得兵分两路,你们都不熟悉路,到时转了向,我还得再去找,耽误时间,小尤同志年轻,腿脚利落,跟我去,老白同志留下照应。”
老白一听,巴不得落个清闲,连声称是。
我和牟老二向着马惊吓后逃跑的方向追下去,一路上我心急如焚,牟老二却不慌不忙,迈着四方步,游山逛景一般。
我说:“牟二叔,快些走啊,莫误了正事!”
牟老二哈哈一笑:“小尤同志,你这个娃啊,莫心急,快是没用的,容易走冤枉路,必须码着蹄印,才能找到马,你就看叔的本事吧。”牟老二不知是哪里口音,说话有点胯,把“叔”念成“熟”音。
没办法,我怕自己迷了路,只能随他走。牟老二一会蹲在地上观察片刻,一会手搭凉棚向远方眺望,走走停停,半天过去了,我的肚子开始抗议。
突然,前面树林里传来一阵马嘶。循声找去,果然在一棵树下找到了我们那匹肇事的马,笼头和缰绳还在,正美滋滋地吃草。我上前拉起缰绳就要往回走,牟老二慌忙将我拦下。
“小尤同志,不着急,叔求你个事,我们把马在树林里拴一下午,晚上再牵回去。”
“为什么啊,叔?”我诧异道。
牟老二好一阵踌躇,才道出实情。原来牟老二有个表弟是临县某镇镇办酒厂的采购员,他们厂做一种红薯酒,在粮食匮乏的时代,能喝口酒就是天大福气了,所以颇受当地百姓喜爱。后来由于粮食紧张,酿酒原料红薯也渐渐入不敷出,只好选择转型,开始收购当地特产蕨菜,深加工后供应市场。
前些天表弟来村里收购蕨菜,做为表兄当然义不容辞,马上组织村民入山,一为解表弟燃眉之急,二为村民解解宽裕,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无巧不成书,在采割蕨菜时,被村民冲散了一伙盗墓人,盗洞已堪堪打至墓顶。
表弟闻讯立即通知了厂长。
厂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据说黑白两道,多有交往,偏偏喜欢收藏古玩,表弟通风报信亦有讨好上司之意。厂长闻此讯,如苍蝇遇血,飞驰而至,当即许诺老队长,支援靠山屯五千斤红薯,前提条件是由厂长任选三件殉葬品带走。为此事,厂长还通过朋友专门从外地请古玩高手过来选宝,*注可谓压得惊天动地。老队长为五千斤红薯喜出望外,村中目前已有十几户断顿,此乃救命之粮,决定不惜甘冒奇险,达成交易,定好选宝日期正是今日。
却不料考古专家来得如此迅疾,打乱了部署,让一应计划出现危机。于是老队长令牟老二相机行事,此时恰逢马惊,正是牟老二拖延入山的大好良机。
道完前因后果,牟老二可怜巴巴望着我:“小尤领导,你娃一看就心善,才对你讲,可不敢对老白讲啊,撞到他枪口上,连老队长都会搭进去!”
天啊,又把一个秘密扔进了我本就电闪雷鸣的脑袋瓜里,一时我心乱如麻,左右为难。
打心眼里我是同情这些村民的,特别那些光屁股的小孩和黑窗户后面的脑袋,给我带来巨大的震撼,真希望变身为一缕温暖的阳光把他们抚慰照耀。但是,知情不报,视为同谋,万一日后被人举报,我难逃干系,前程必受影响。
百转千回间我憋出一句话:“叔啊,我不管你们的事,你没给我说,我也没听到,但这马,我一定要牵的。”
我坚决地向马走去。
扑通,身后一声响,我回头,牟老二竟然跪在了地上。我大惊,急忙去拉他,却不料那么黑瘦的一个人,力气大得惊人,怎么也扯不起来。
牟老二眼里含着泪水,哽咽道:“大人还好说,娃们饿呀,饿得嗷嗷叫。”
一句话,将我所有的堡垒轰得粉碎,脱口说道:“叔,马不牵了,就拴这儿,你说咋办就咋办。”
牟老二闻听此话,一骨碌爬起来,抹了抹眼睛,紧紧拉住我的手:“小尤领导,叔谢谢你,你就是咱全村老少爷们的大恩人呐!叔会报答你的。”
说罢,动作敏捷地把二十元钱塞入了我的口袋。我像被烫了一下,赶紧往外掏,口中连连道:“这不成,这不成,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你一定要收下,你不收,叔心里不安哩。”牟老二隔着衣服把我的手攥在口袋里,他力气大,我挣不脱。
二十元?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可以请女朋友吃饭看电影,或者给她买条裙子,能实现许多美好的愿望呢!关键是,我没他力气大,真的退还不回去,于是不再挣扎。
牟老二欣慰地笑了:“有了这五千斤红薯垫底,瓜果梨桃也快接济上了,加上这大山里的猴头啊,山蘑啊,一年又挺过去了,老队长这回不会再发愁了。”
提到老队长时,牟老二眼里闪着崇敬之光。
我们空着手回到了出发地。
老白已经埋锅造饭,一小块猪油化开,揪点葱花放里面,美妙的滋滋声和好闻的味道同时飘出。然后加入水、小米、切好的土豆块和盐巴,原来他在做一锅连菜带饭的闷膛饭。吴德瘸着腿划拉着柴禾,做烧火工作,脸上阴得要滴出水来,一定是老白又挤兑他了。
老白其人,乡里人都说他孬。妻子玉莲早亡,有个女儿叫白雪,在乡卫生院当护士,出落得亭亭玉立。老白为了女儿一直未续弦,并练就一手好菜饭,视白雪为掌上明珠。
据说有一次,一个追求者站在卫生院门口给白雪朗诵情书,白雪原本对他不感冒,气得直哭。老白闻讯赶到,骑着马,端着枪,一直把那痴情汉赶下河,春寒料峭,河水刺骨,从此落下个尿炕的毛病。我刚来时对白雪的美貌还颇为动心,听了这个故事后,赶紧偃旗息鼓。
吃过饭,天已过晌,吴德催着再去找,马丢了,他回去可交不了差。老白也急,乡里委派他对此事负总责,出了差子对他也有影响。我说我走不动了,我可不想再陪着牟老二去绕无谓的圈圈,假模假样去找马。
于是决定由老白和牟老二一同去。
走时老白叮嘱我要监视吴德,说他仔细查看了马车,肚带、夹板处的绳索是人为弄松的,肯定是阶级敌人蓄意破坏,并咬牙切齿表示一定要破案。
太阳快落山时,我昏昏欲睡,在虫子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声中,老白和牟老二牵马而归了。
吴德一瘸一拐快步上前,接过缰绳,把马儿左看右看,拍拍马脸,摸摸鬃毛,像遇到失联多年的老朋友,又赶紧给马饮水。
今天是不能再走了,原地宿营,几个人在马车上或坐或卧,各怀心腹事。
老贾说:“这山里有大的野物吗?”
牟老二回答:“没什么太大的野物,来呆(狼)倒有几只,一会我点堆火,来呆看见就远远躲了。”
老白是允许配枪的,他拍拍腰间的五四式手枪,故意面对吴德说:“老子这玩意可不是吃素的,管他什么狼虫*怪,只要作妖,全灭。”
吴德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牟老二就把篝火升起来了。
也怪,由于下雨,中午吴德捡的柴禾都是湿的,生火煮饭时不爱着,浓烟熏得他直咳嗽,就连饭里都窜了一股生烟子味。牟老二捡来的柴却都是干的脆的,不愧是山林通,火欢欢地燃着,一些带翅膀的虫子前赴后继,表演着飞蛾扑火,让我生出一种人生短暂的感慨。
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两个民兵正在那里看守。
老白过去问:“这两天有没有异常情况发生啊?”
一个略胖点的民兵回答:“报告首长,连个兔子大的人影都没看到,昨天没有,今天也没有,只有几位首长。”
老白狐疑道:“我也没问你来没来其他人,你这回答有点跑题啊?”
胖民兵被问得有点发愣,牟老二一口啐到他脸上:“闭住你的鸟嘴,驴唇不对马嘴的,站岗把你站迷昏了吧?赶紧滚一边去!”
一边讨好地对老白笑:“我远房侄子,二愣子,一根筋。”
老白意味深长地看了牟老二一眼,又似不经意地拍拍腰中的枪:“发现墓葬是个大事,凡是墓中的东西都属于国家所有,千万不能让阶级敌人钻了空子,一旦出了差头,对你们,对我,都不好。”
牟老二连连点头:“您说得对,放心,我们一发现盗墓后,就派民兵保护起来了,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老白回头对老贾说:“教授,这里你来指挥,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老贾走到盗洞前,那是一个直径约三、四十公分的洞口,恰好容一个人直上直下,笔直地插向地底。大家惊叹不已,该是怎样的能工巧匠,才完成这*斧神工般的杰作?
老贾问:“有人下去过吗?”
牟老二回答:“没有,没有,在上级做出指示之前,谁敢下啊?就是不知道那伙盗墓的拿没拿走东西,兔崽子们溜得快,一个也没抓住。”
民兵在洞口竖起一个辘轳,缠上足够长的绳子,先续下一盏点燃的保险灯,用来试验墓中氧气是否充足。
那灯一直向墓底放下去,飘飘呼呼,像一团*火,但始终不熄灭。过了大约一刻钟,老贾说:“好了,可以下去了。”
牟老二第一个自告奋勇,洞口太小,只能把绳头寄在腰间,手攀住绳索,两个民兵稳住辘轳,一点一点把人放下去了。牟老二对墓室做了初步侦查,摇了三下绳索,发出安全的信号。
就这样,我们一个个被放下去,两个民兵在上负责接应。我是最后一个下去的,内心忐忑,又兴奋不已,仿佛即将进入一个古老的传说。
墓室里已经点燃了几个保险灯,但也不甚明亮,仿佛光线都被墙壁吞噬了一般。大家各自摁亮手电,我下去时,正围在棺木前看上面的花纹。
墓葬为单墓室,呈八角形,左右各有一耳屋,大概是墓主人设计用来做厨房和卧室的。
一进墓室,扑面而来的不仅是土腥气,还有历史的沧桑和沉重。墓室里影子潼潼,抬头望,只见洞口处一点光亮,我觉得墙壁正向我压过来,立感呼吸困难。我手扶室壁,大口大口喘着气,一会口唇和手脚都开始发麻。
“幽闭空间恐惧症。”老贾发现了我的异常,赶紧发信号让民兵把我拽了上去。
老白咕哝了一句:“完蛋玩意。”
我瘫坐在外面草地上,觉得还是阳光明媚的人间可爱。不禁对这个契丹贵族幸灾乐祸起来,把宝贝都埋到地底下,就以为能跟随你一万年了?连骸骨都得曝光了吧?何苦来哉?历朝历代的王侯将相,无论把自己的墓造得多隐秘,最终也逃脱不了人民雪亮的目光。
聚富于民,又散之于民,一切皆为天意,这么想来,心里未免松宽些,温煦的阳光让我冷的身心也渐渐活泛起来。
小件的殉葬品被一件件吊了上来,碗盘、瓷瓶、铜镜、弓箭、刀具,还有两具马具,鞍镫俱全,一为铜制,一为铁制。林林总总,大约二三十件,无一不斑驳陆离,披一层古老的时光在上面。
大件如棺椁、桌椅、铜器等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老贾待一干人等都上至地面后,下令暂时封住盗洞,待回去汇报后,听上级指示定夺。
然后就支起帐篷,指挥把一应出土古董运进大账,开始鉴赏研究、清点造册了。
老白和牟老二去鼓捣吃喝了,我闲来无事,来到溪边,看吴德饮马。
草膘、料力、水精神,养马可是个精细活,夏天里不仅要给马喂好草料,还要保障水的供给。吴德一看就是行家里手,深谙其道,这马让他侍弄得膘肥体壮,毛色鲜亮,此时正拿着刷子为马洗澡。
见我过来,吴德狡黠的一笑:“大学生来了,身体还吃得消吗?不是吴叔说你,你不在乡里享福,非得跟着跑到这片穷山僻壤瞎折腾,看吓着了吧?”
大学生是一般村民对我的尊称,其实我高中都没毕业。吴德以为我进入墓室后被吓着了,故有此说。
“还好,吴叔,不碍事,你这马养得真好啊!”我搭讪道。“那是,你吴叔啥人?本事大着呢,而且火眼金睛。”吴德靠近我,关心地说,“小尤啊,我看你这两天心神不定,这里面水深啊,你年轻,前途远大,有什么事千万别往里掺和啊!”
我一惊,这吴德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吴德压低声音:“马惊是人为的,有人做过手脚,这点事瞒不过我这几十年的车把式,靠山屯的人肯定有猫腻。”
听了这话,口袋里那二十元钱像块烙铁一样烫了我一下。
“千万别趟这趟浑水,关键老白那犊子太坏,眼睛尖鼻子灵,鸡蛋里能挑出骨头,碌碡里能榨出油来,让他粘上了,就得扒层皮!”吴德语气愤愤道,“这犊子欠了好几条人命呢,就看老天爷啥时候长眼睛了?”
一个雷在我脑海里炸响,我浑浑噩噩不知怎么离开溪边的。万一老白洞悉了我们背后的把戏,我的前程就被他抓在手里了,就凭吴德嘴里关于他的残狠,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自首吧?博取老白的同情,或许能对我宽大处理,放我一马也未可知。
思前想后,终不能决断,觉得还是老贾值得信赖,毕竟他在墓底曾经救了我一回。
*使神差般溜进老贾的帐篷时,他正在那些宝贝前出神。
我逐一打量过去,一块心形玉坠蓦地跳入眼睑,就像一支破衣烂衫的队伍里,突然现出一位倾城倾国的女子,让我几乎呆住。
玉为纯白,质地细腻致密,澄澈、纯净、温润光泽,如一汪秋水,惊艳了时光。
如果它最终的去处是我女朋友那白皙的脖颈,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喜出望外的事啊?
老贾见我发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玉坠,喉咙里似乎还有咽下唾液的回响,笑着说:“怎么?相中了,喜欢,就拿走。”
我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我就是欣赏欣赏,教授,莫开玩笑啊,这玉,真是太漂亮了!”
老贾认真说道:“没关系,喜欢就拿去,我们业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考古时对那些不值钱、没什么历史研究价值的小物件,谁喜欢拿一个,也不是个事,不登记造册呗,各行各业都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山山水水。”
我半信半疑,对玉的喜爱最终压过了犹豫,把玉握在手里,一股清凉润泽的气息直达我心底,
浑身毛孔都透出舒爽来。
老贾又对我说道:“小尤啊,我有个朋友一直对辽代方盘感兴趣,这次恰好出土了几个,也不值几个钱,我不方便带,你先帮我保存一个,我过后来取。”
说毕把一瓷白方盘塞入我时刻不离身的*挎里,那里装着洗漱用具、毛巾和我写作的纸笔。
随后老贾又如数家珍介绍起那些文物来,这是鸡冠壶啊,那是凤首瓶啊,我都没心思听,一直陷入得到玉坠的喜悦中。
后来我冷静下来,细一回味,觉得自己又搅入到一桩阴谋中,老贾分明是引我入彀,以达到他暗渡陈仓的目的。
这下好,一个麻烦还没出手,又接了个烫手的山芋。我恨不得抽自己的耳光,你这个贱人,贪财好色,早晚上当。
这些老东西,一个个奸滑似*,我一个无辜的小麻雀,怎斗得过这班老家贼?
坦白从宽,该咋咋的吧?
当我做出决定,站在老白面前时,反而平静如水了。
“我知道了事情所有的真相,白叔,我该向你撩撩底了。”我波澜不惊地说。
谁知老白却慌起来:“你都知道了什么?不能瞎说啊,凡事都得有证据啊?”
我感到很奇怪,老白怎么是这种反应啊?
哦,我明白了,刚才他和牟老二就躲在一旁嘀嘀咕咕半天,一定也被牟老二收买了,或者逼迫牟老二收买他。这个狗日的,要不怎么会这么消停?
我故意使自己显得更加气定神闲,一副江山在手天下我有的表情。
“白叔,咱明人不说暗话,这趟水太深,我年轻,还得奔个前途,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但以后希望有什么事也不要牵涉到我,就行了。”
老白听我这么说,更慌了:“小尤啊,说啥呢?白叔平时对你可不薄啊?我是负责人,啥事有我呢?要有什么事老贾那也能担着,找不着你,再说,也没啥事啊?谁说有事了?”
我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还是故作平静说:“最好没有什么事情,这样对大家都好。”
老白一迭声地说:“没事没事,有甚球事?”又故作关切道:“小尤啊,快开饭了,一会儿多吃点,体虚啊,在墓底差点迷昏过去,回去后白叔好好请请你,给你补一补。”
我迈步又进了老贾的帐篷,把方盘和玉坠交还给他,诚恳的说:“贾教授,我又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好,虽然你们有业内规矩,我也有自己做人的原则,我还年轻,请你原谅。”说完,在老贾诧异的目光下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夕阳晚霞,清风拂面,心底无私天地宽,那烙铁似烫着我的二十元钱,我也准备在恰当的时机还回去。
我们回到了靠山屯。
老队长设宴招待,这次丰盛得很,杀了一只老母鸡,炖得肉烂汤香,飘着金*的油星,配上如假包换的山蘑,令人垂涎欲滴。主食为白面馒头,喧腾腾,刚出锅,还冒着白气。
“村里这点白面都集中到这里了,老婆子还行,没丢了手艺。”老队长颇为自豪,夸奖着老伴。
“老队长,你可真舍得,你这是把一个小银行给我们炖上了!”老白调侃道。
由于来钱的地方少,有些老百姓的家里平时就靠母鸡下点蛋,对付点油盐酱醋,故当时母鸡又有“小银行”之称。
“这只鸡年头长了,不爱下蛋,省里专家来,都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正好宰了它下酒。”老队长憨厚地笑着。
“哎吆,老队长,这可谢谢了!”老贾忙双手合什,向老队长致意。
“老母鸡大补啊,小尤,正好给你补一下。”老白转头又打趣我,一顿好饭菜让大家都兴致盎然。
老队长吩咐上酒,老伴患有风湿,老队长特为其配药酒以做治疗,纯粮小烧里加入川穹、厚朴、牡丹皮等药材,更弥足珍贵的是里面泡有野鹿茸。酒色微*,像现在的啤酒,度数却极高。
“老队长,你这是把家底都端出来了。”牟老二唏嘘道。
“都是贵客,必须好好招待,今天不醉不归。”老队长豪爽地说。
“好,那今天我就和你较量一下,看谁先喝倒。”老白一见到酒,也是豪气冲天。
这时候,从门外飞快地窜进一个小男孩,光着屁股,浑身晒得油黑铮亮,原来是老队长的幼子。
那时候因为没什么措施,有些女人会生小孩一直到绝经。老队长就有五子四女,最小的这个才六七岁。哥哥姐姐们都得到了吩咐,不敢进来,他实在控制不住白面馒头的诱惑,眼里闪着亮光就冲了进来。
小孩刚把手触到馒头上,早已被老队长觑见,一个脖溜把他给甩到墙角,馒头上赫然出现五个小黑手指头印。
大家见状忙纷纷出言喝止,老贾更是把小男孩揽在怀里,抓起那个馒头递在他手里。小男孩也不哭,攥着馒头一溜烟似的跑了。
我内心有些酸楚,这顿饭吃得没滋少味。老白那里却热火朝天,酒盅捏得吱吱生响,喝得性起,竟和牟老二猜起拳来,酒令喊得震天响。
老队长对老贾说:“老专家,您知道的多,大家都吵吵着国家对农村*策要变,是不是真的?”
老贾放下酒杯:“*和国家一直在为老百姓想办法,想出路,大家要有信心。”
老队长压低了嗓音:“听说南边有些村屯在搞土地承包到户,效果还真不错,不知道咱们这里什么时候能有*策?”
“放心吧,*和国家忘不了咱们农民的。”老贾翻来覆去只一句话,再不多说。
老白喝得舌头有点大:“这酒好,劲大,香!还治病,我这老腰老腿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平时喝两盅,不知道管不管事?”
老队长忙对牟老二说:“走时给老白同志灌上两瓶子,拿回去喝。”
牟老二苦着脸:“没多少了,嫂子……”
老队长打断他:“让你灌你就灌,废什么话?”
牟老二不敢再回言,老白指着他笑道:“你瞅你,小家子气,你再瞅瞅人家老队长,多豪气,你呀你,不提高自身素质,啥时候能接班当队长啊?”
临走时,我把二十元钱压到了饭碗底下。但愿那五千斤红薯早日兑现,抚慰一下靠山屯乡亲辘辘的饥肠。
老白也如愿以偿带上了两瓶酒,上了马车,把酒塞进我的*挎里:“小尤,给叔看好,这是灵丹妙药,晕,这酒喝得,喝人肚子还是喝狗肚子里了?”这狗东西,真喝多了,一头栽倒呼呼大睡。
路上,吴德停了车,偷偷拉拉我,说:“方便方便。”
我不知何意,就随着他下了车,走到一片灌木丛后,老贾闭目养神,看也不看我们一眼。
吴德对我说:“尤啊,咱俩给狗日的加点佐料。”
我有点懵:“叔啊,加,加什么佐料?”
吴德一指我*挎:“把酒拿出来!”接着做起了示范,把酒先倒出小半瓶,然后往里尿满了自己的尿!!!
啊?原来如此。
“尤啊,你也来,一人一瓶!”吴德催促道。
我一想起老白那嘴脸,也气得很,于是按照吴德的步骤如法炮制。
“哎呀不好,你这是童子尿,度数高,这狗日的是不是能喝出来?”吴德难得幽了一墨。
我俩憋着笑,回到车上继续赶路。又是一个*昏,晚霞满天,太阳从云缝中露出,象神明睁开了一只眼。
“驾!”吴德大鞭子一甩,马车就轻快得向前奔驰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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