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教师身边事正文共字,阅读时间15分钟
作者:张祖庆
朱光潜先生在《无言之美》一书中谈到:
“作文有如写字。在初学时……字常是歪的,笔锋常是笨拙扭曲的,这可以说是‘疵境’……
如果他略有天资,用力勤,多看碑帖的笔迹……手腕运用灵活了,就可以写出无大毛病的,看得过去的字。这可以说是‘稳境’……
如果再想进一步,就须再加揣摩……荟萃各家各体的长处,造成自家所特有的风格,写成的字可以称得艺术作品,或奇或正,或瘦或肥,都可以说是‘美’。这可以说是‘醇品’……
最高的是‘化境’……字不但可以见出驯熟的手腕,还可以表现高超的人格:悲欢离合的情调,山川风云的姿态,哲学宗教的蕴籍,都可以在无形中流露于字里行间,增加字的韵味。这是包世臣和康有为说的‘神品’,‘妙品’,这是极少数人才能达到。”
细细想来,先生这段精辟的论述为我们揭示了学艺乃至做人的深刻道理,这四个境界也是任何门类技艺精进的普遍规律。一个教师,从刚进入教师队伍到成为有独特风格的教师,其教学艺术的发展历程,也必得经由“疵境”到“化境”,任何人概莫能外。
听课:博采众长初登教坛,我被分配在当时全县最艰苦的温岭龙门海岛。我也像千万个初出茅庐的新教师一样,面对学生,手足无措。公开课失败的惨痛教训,至今历历在目。好在,我善于利用一切机会,在反复听课的过程中,学习他人的一招一式。
最先是学习身边有经验的老教师。在海岛那阵子,身边就有一位教材处理很是独特的江再法老师。只要一有空,我就钻进他的教室,听他的家常课。听完,我会在第二天向江老师反馈。
在这一天中,我先是根据听课记录,将江老师的教学过程,还原成教学设计,并写下自己的学习体会,列出A、B、C几个要点;之后,我再阅读阅览室的教学杂志及相关书籍,寻找这一课的相关资料。有了这样充分的准备,我再向江老师汇报我的听课心得,并谦虚地把自己的构思——其实是借鉴了很多资料——讲给江老师听。江老师常常夸我领悟力强,思路活。
后来,有机会走出海岛,听到了县里乃至市里的大型观摩活动。一节节好课,进入了我的视野。我也常常不揣浅陋,冒昧相扰,把自己的教学设计寄给上课者,请他们指点迷津。
再后来,有机会到杭州听课。左友仁、支玉恒、于永正、贾志敏、徐鹄、张平南、张化万……等等老师的课,让我大呼过瘾。我总是坐在舞台一侧,以最佳观课距离和视角,观摩名师上课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听课回来,我总是要上汇报课。于是,我成了超级模仿秀。学贾志敏老师点评的滴水不漏,学于永正老师表演的入情入境,学支玉恒老师设计的大气磅礴。有学得象的,也有学不像的。慢慢地,同事们评价我的课,有灵气,有风格。
我的课,渐渐由“疵境”过渡到“稳境”。
追课:寻找自我再后来,随着上课机会的增多,我的课,也逐渐从乡里上到县里,再由县里上到市里乃至省里。
年,我结识了生命中的两个贵人——沈大安和王崧舟先生。我有幸和他们在同一次活动中相遇。上完课,沈大安老师对我的课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与褒奖。崧舟先生,也因为在这次活动中对我有了一些了解,后来把我和爱人一同引进到他所在的区。我得以有机会在崧舟先生的学校工作。
崧舟先生彼时已名满教坛,他也常常推荐我去其他地方上课。年春天,我在崧舟先生的指导下,上了一节《我盼春天的荠菜》,此课出乎意料的成功。无论是课堂现场还是网络评课,颇多点赞之声。我也颇享受这样的赞美。直到有一天,一位外地来学习的老师听了我的课,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震动了我。
她说,祖庆老师,你的课真像崧舟先生!
这句话,瞬间击中了我。徐悲鸿“学我者生,像我者死”的警句,一次次在我脑际回荡。崧舟先生也常常告诫身边的人,一个人,要想走得远,必须寻找适合自己的路。崧舟先生的课堂,因了他独特的个人禀赋与气质,可以把诗意演绎到极致;如果我学他,连成为“崧舟第二”都很难。
我陷入了沉思……
后来,经过反复的琢磨,我觉得,我的风格,应该承接于永正、贾志敏、支玉恒等大家。我应该在学习他们教学艺术的过程中,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
于是,我开始了“追课”之旅。
我像粉丝追踪偶像一样,锁定这三位名师的课,找来课堂实录、教学录像,反复研究。凡是有他们参与的教学观摩活动,无论公费还是自费,我几乎一场不落。
这几位名师的教学实录,我几乎每一节都抄过至少一遍——至今,我的书房里,还藏着近十本他们的课堂实录。有的课,我甚至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研究他们的实录或录像,我有两个绝招。
一是微格研究。从“导课艺术”、“问题设计”、“理答技巧”、“朗读指导”、“课堂激励”、“读写结合”、“结课艺术”等维度,归类研究,提取策略。
二是还原研究。试着将名师的课堂实录还原成教学设计,再在“教学设计”的边上,写出“设计意图”。就这样,实录——设计——理念,一步一步逼近名师教学设计的内核。现在想来,研究名师实录的过程,实际上相当于练习书法的“读帖”。“读帖”久了,写字就有了心得。教书亦然。
在研究的过程中,我渐渐积累了几百个经典课例或片段。几位名师的课堂艺术,仿佛移植到了我的身上。无论是家常课,还是公开课,我常常能比较好地驾驭。我深知,这主要得益于,我在研究他们的过程中,获得了“缄默的知识”(伽达默尔语)。这种“缄默的知识”,是教学能力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有意识地尝试走与崧舟先生不同的路子,慢慢地,我的教学有了自己的风格,也逐渐获得了同行的认可。和三位我素来仰慕的前辈名师一起上课的机会,也逐渐多起来。上课、听课之余,我常常见缝插针地向前辈们讨教。我在前辈们的耳提面命和谆谆教诲中,获益良多。
从兼收并蓄的听课,到锁定目标的追课,慢慢地,我找到了自己。
晒课:敞开自我“醇境”抵达“化境”的路,很长很长,需要日不间断的“精进”。在磨课的过程中,因为渴望“精进”,我曾经历过一段“声名狼藉的日子”。
年5月初,网友“观棋不语”,将我刚在“西湖之春”上的《詹天佑》实录转到了“教育在线”论坛。我期待中的“如潮好评”迟迟没有出现,等来的是却是“声名狼藉”。帖子里各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纷至沓来,褒少贬多,语气尖锐!更有极端者,甚至用上了“吐”、“狂吐”、“删”等词语。
跟贴中,有一段文字引起了我的深思(作者朱煜先生,曾对我的《詹天佑》一课有过尖锐的批评)。
张老师:
您好!
……
您说自己的课堂实录引起了一场风波,我觉得这不是风波,而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讨论。它说明